初唐時期,太宗李世民大力崇揚王羲之書法,并設立弘文館,命歐陽詢、虞世南教授楷法,使書風由“晉韻”向“唐法”轉(zhuǎn)變,并奠定了初唐“書貴瘦硬”的書學風氣。歐陽詢是這一時期書法的杰出代表,在中國書法史上被列為“初唐四大家”(歐陽詢、虞世南、褚遂良、薛稷)之首,其書風格獨具,自創(chuàng)一體,對后世影響極大。
歐陽詢(557—641),字信本,潭州臨湘(今湖南長沙)人,自幼天資聰穎,博通經(jīng)史;學習書法十分用功。相傳有一次他跟虞世南外出,途中見到晉代書法家索靖寫的一塊碑石,欣賞不已,竟席地而坐,在碑旁觀摩研習了 3 天,方才離去。其書法在隋朝已有相當聲譽,“尺牘所傳,人以為法”。仕隋時為太常博士,入唐后,歷官銀青光祿大夫,太子率更令,故世稱“歐陽率更”。他的書法融會了漢隸和魏晉楷書精華,參合六朝北派碑書,博采眾長,自立門戶,形成勁險峭拔,雍容和穆,謹嚴端雅,骨氣洞達的“歐體”(亦稱“率更體”)書風。
歐體書法“八體精妙,篆法尤精,飛白冠絕古今,真行別成一家,草書跌宕流通”,其楷書用筆精到,筆畫方潤,結(jié)構(gòu)嚴謹,于平正中見險絕,最便初學。歐陽詢正書多為中楷,如其著名楷書范本《九成宮醴泉銘》,另外還有《化度寺碑》《皇甫誕碑》以及《虞恭公溫彥博碑》等。
《九成宮醴泉銘》是歐陽詢 75 歲時創(chuàng)作的精品。銘文由魏徵撰寫。文字內(nèi)容記載了唐太宗在九成宮避暑時發(fā)現(xiàn)涌泉的事。較之《皇甫誕碑》《化度寺碑》《虞恭公碑》等碑,更顯得豐腴、渾厚,“遒勁之中不失婉潤,尤為合爾”,實是歐陽詢晚年的代表書作。此碑書法,高華莊重,法度謹嚴,筆力剛勁,意態(tài)精密;筆畫似方似圓,結(jié)體精嚴而疏朗,中宮緊密,布白整齊,被后世公認為唐楷之冠冕,是入手學楷的正路,其影響之大,甚至不下于王羲之的《蘭亭序》。明代陳繼儒謂:“此帖如深山至人,瘦硬清寒,而神氣充腴,能令王公屈膝,非他刻所可方駕也。”
在唐楷書作中,《九成宮醴泉銘》是較難學的一種,但學習得法,能上追漢隸晉楷,下及唐宋行草,易入書法正流。學書者一般應按筆法、結(jié)體兩步,追形習法,并潛心領悟整體風格、氣質(zhì),力求形神俱似!毒懦蓪m醴泉銘》在筆法上的特點是用筆方圓兼施,勁險峭拔,且多帶隸意,以內(nèi)為主,取勢一拓直下,包世臣認為歐字“指法沉實,力貫毫端,八方充滿,更無假于外力”。故而鋒鍔森然,沉著凝重,高簡中寓渾穆,方正中見姿媚。
《九成宮醴泉銘》在結(jié)體方面,亦見匠心。其字形給人以又窄又長的感覺,然而其嚴謹?shù)慕Y(jié)構(gòu),卻又使人感到十分平整端莊,沉穩(wěn)簡靜。上覆下承,左揖右讓,雖局部勁險而整體穩(wěn)正,無一處紊亂,無一字松塌,化險為夷。所以歷代評論者都說是得“險峻之趣”,蘇軾評歐,更有“妍緊拔群”之語。與顏真卿楷書相比,歐字中心處緊結(jié),筆畫卻縱得開。潘伯鷹先生曾有一個生動的比喻:拿京劇角色來形容,顏如銅錘花臉,歐柳則略如短打武生。我們從《九成宮醴泉銘》的結(jié)體方面看,很能體會到這一點。除了用筆潔凈勁健,結(jié)體精謹妍麗外,《九成宮醴泉銘》在風神氣質(zhì)上,是“肅肅有廟堂之神威,森森如武庫之矛戟”,有藹然可親而儼然不可犯之勢,精氣內(nèi)含,不俗不媚,字字朗朗有致,筆筆起訖分明,不愧為端楷之上品,歷代學書的良好范本。
《九成宮醴泉銘》碑立于唐貞觀六年(632),碑計二十四行,每行四十九字,共計1108 字。該碑原石在陜西麟游,由于年久風化,加之椎拓過多,斷損嚴重,后人又加以開鑿,淺者深之,瘦者肥之,以致筆畫鋒芒全失,故今傳本皆有缺損。傳世最佳本,是明代李琪駙馬舊藏宋拓本,今在北京故宮博物院。此本字數(shù)最多,筆畫尚豐厚,字跡清晰,文中“重”“櫛”二字未損,是區(qū)別它本的標志。本帖即據(jù)此本影印本翻印。
學習者可從頭至尾反復臨摹,亦可擇字由簡至難仔細研習。為方便初學者,編者將《九成宮醴泉銘》的基本用筆方法歸納成“點、橫、豎、撇、捺、挑、折、鉤”8 種,以帖中范字詳細敘述其運筆過程及特點,又將結(jié)體規(guī)律歸納為 26 種,也以該帖中范字做分析說明。初學者宜仔細琢磨,認真臨寫,持之以恒,循序漸進。囿于編者水平有限,此書不妥之處在所難免,誠望讀者不吝指正,若能稍有益于楷書初學者臨習,則甚為欣慰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