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不知處》是一部散文隨筆集,記錄了作者對過往的回憶。特別是與陰法魯、褚斌杰、任繼愈、季羨林、臧克家、夏承燾、鄧廣銘、顧頡剛、郭沫若等大師、學者、文化名人的交往,這些往事,點點滴滴,真切感人,使讀者對這些大師有了更多、更感性的了解。書稿的后一部分是作者在國外游歷時的感悟,從那些名人故居、墓地、遺跡所透露出的信息,以及作者的思索與感悟,讓讀者再一次走近了那些曾為大部分中國人所熟悉、現(xiàn)已漸漸淡忘的人——馬克思、白求恩……書中還有一部分是作者對當年在中華書局一起共事的領導、同事的回憶,特別是對《文史知識》編輯部的回憶,不僅是對一個雜志創(chuàng)辦初期艱苦歲月的記錄,更是對八十年代初期全國上下無處不在的讀書潮的記錄。
楊牧之,男,1942年7月4日生,漢族,吉林省懷德縣范家屯鎮(zhèn)。原籍吉林德惠縣人,祖籍河北省寧河縣,中共黨員。1966年7月畢業(yè)
于北京大學中文系。畢業(yè)后到中華書局擔任編輯,1986年被評為副編審,1992年被評為編審;1980年在中華書局工作期間,曾參加創(chuàng)辦并主持《文史知識》工作;1987年5月任新聞出版署圖書司司長,1993年9月任署黨組成員,1995年12月任副署長,兼任全國古籍整理出版規(guī)劃領導小組常務副組長、中國書刊發(fā)行業(yè)協(xié)會會長。
火車帶來的鄉(xiāng)愁
小學的回憶——懷念母親
無法彌補的時候
上善若水——懷念王春同志
懷念陰法魯先生
負疚使人永遠不安——紀念魏建功先生
編輯部里的年輕人
獻上一束鮮艷的花——記金沙總編輯
不憂·不惑·不懼——懷念周振甫先生
我敬佩的褚斌杰先生
記住任繼愈先生的期望
門前一樹馬纓花——懷念季羨林先生
臧老看過的雜志,還保存著嗎?
鄧廣銘先生與岳飛的《滿江紅》
一代詞宗——訪夏承燾先生
為后人開出一條治學的大道——記顧頡剛先生
我心中的郭沫若先生——記與郭老的幾次通信交往
遙遠的北大
張振玉先生與《京華煙云》
往事依依——記我在總署時的領導
《出版往事》:生命的油燈
司馬遷之忍——重讀《報任安書》
尼赫魯用了很多筆墨說到玄奘——關于玄奘的通信
在匈牙利的臺灣曠小姐
走出特利爾——記馬克思
白求恩,一個多么熟悉的名字
托爾斯泰的追求
新圣母公墓的訴說
相遇馬德里——記塞萬提斯
高迪:曲線屬于上帝
憂郁的探戈
滑鐵盧的雨下個不停
梵高與蒙馬特高地
巴黎之夜的遐想
在美國越戰(zhàn)紀念碑前——記林瓔
《云深不知處(增訂版)》:
四、闖禍小學三年級的時候,我給父親母親闖過一場大禍。
我家住在小鎮(zhèn)西邊,院子前后有十幾個孩子總在一起玩。離我們東邊一二里地,是又一伙孩子,他們總在一起玩。我們兩片居民區(qū)中間有一個面積很大的坑,總是積滿水。冬天我們在上面溜冰,夏天在水坑周圍草地中捉螞蚱,秋天找蟋蟀。這個大坑,是我們童年的樂園。但兩伙孩子為爭地盤,或者為抓蟋蟀、螞蚱,也常常斗氣。爭斗激烈時,一兩個人不敢去坑邊玩,怕對方人多受欺負。
一天傍晚,我出門給剛在火車站工作的大姐送飯。一眼看到東邊的兩個孩子騎在我們院的一個孩子身上,往他身上撩土。我把飯盒放到地上,忙跑過去,一頭把那兩個孩子撞翻在地,趁那兩個孩子還沒爬起來,我們急忙跑開了。
我等大姐把飯吃完,提著空飯盒輕松愉快地往家走。老遠就看見家門口圍了很多人,見到我就說:回來了,回來了,快問問怎么回事。
我這才知道我闖了大禍,我那一撞,把一個孩子撞翻在地,頭正好碰到一塊石頭上,血流不止。另一個孩子一看血流滿面,嚇壞了。就直接找我家來了。
三姐見到我,急忙把我拉到屋里去,囑咐我別出來。
“媽媽呢?”我問。
“送那孩子上醫(yī)院了!”我嚇壞了。那孩子不會死吧?不會把母親扣住不讓回來吧?我要去找母親。三姐說,你不能去,有二姐陪媽就行了。三姐是怕對方看到我,我會吃虧。
很晚了,母親才回來,說那孩子只是碰破了皮,血流了不少,但沒傷著骨頭,打了破傷風針,醫(yī)生說,沒大事。
我見到母親平安回來了,又聽說沒大事,心里放松多了?墒,馬上又想到父親就塊回來了,不知會怎么處治我,坐在那兒又緊張起來。
母親見我害怕,說:“已經(jīng)沒大事了,你也不用怕你父親。見到兩個孩子欺負一個孩子,你幫一把,還挺勇敢。以后要問明白怎么回事,不能隨便動手。
”這時,我想到讓母親給人家看病,跟人家說好話,代我受過,很難過。我靠在床上,等父親回來。不知不覺睡著了。
等我醒過來,睜開眼,已是第二天。父親在洗臉漱口,見我醒了,瞅了我一眼,沒說什么,我懸著的心這才放下。
不久,又發(fā)生了一件事。這次我可沒逃過父親的懲罰。
我家附近的人家有些很窮,男人干點力氣活,收入很少;家里女人冬天晚上常到火車站賣零食,貼補家用。有一家專門在火車站附近熬大米粥賣,配有一種用洋白菜腌的咸菜,讓顧客就粥吃。她總吆喝:“大米粥,疙瘩白。”我們這些孩子晚上到火車站玩,聽到她總反復這么喊,后面三個字又拖著長音,覺得很好笑。在院里玩時,大家就模仿著喊,一個比一個喊得響,一個比一個喊得怪。這下壞了,她告到我家去了,說我們嘲笑她。還說:“不是為供孩子上學,我們干嘛要受這份苦?”我剛進家門,父親上來就揪我的衣服,我撒腿就跑。父親在后面追我,手里還拿著一根棍子。我越發(fā)跑得快,繞著房子跑了三圈。我天天在房前房后玩,路熟,父親哪里追得上?今天想起來,父親可是氣壞了。直到很晚,估計父親睡下了,我才敢回到家門口。
母親聽到我的聲音,出來說:“進去吧,別再惹禍了!”我不知父親在干什么,不敢進屋。母親說:“你那樣學人家很不好。賣粥是為了養(yǎng)家糊口,人家賺幾個錢要供孩子上學。人家很有志氣,我們應該尊敬人家。”這一夜我可沒睡好,不僅是怕父親打我,還想,是不是要向人家去道歉哪?去道歉人家會不會罵我。窟@樣的記憶還有很多;叵肫饋,小時候多么純凈!霸偻嬉粫䞍骸睅矶嗝创蟮目鞓。其實,這快樂很大成分是因為母親。母親是擋風的墻、避雨的傘,是生命的依靠,向上的動力。
我講的這幾件小事,都發(fā)生在我讀小學四年級前。小學四年級的那一年冬天,母親就去世了,只有四十一歲。唉!從那以后,那種童年的快樂在我的記憶中似乎就沒有了。
在回憶往事的時候,母親好像又在我身邊了。我心里真難過,我對母親沒能盡一點孝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