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富的人生閱歷及多年的海外生活,讓陳九的小說具有非常獨特的韻味,文風(fēng)詼諧幽默,但談笑間又不失優(yōu)雅。本次收錄的5部中篇小說《挫指柔》《老史與!贰端H街軼事》《同居時代》《跟尼摩船長一起出!,描寫了華人在海外求學(xué)創(chuàng)業(yè)的生活,但內(nèi)容絕不落俗套。每篇文章都是懸念迭起,令讀者在大開眼界的同時不忍釋卷。其中代表作《挫指柔》講述了內(nèi)家拳傳人紀季風(fēng)在紐約用絕世武功懲治美國惡棍,并在同胞王彼得律師的幫助下,最終打贏官司的故事。另外幾篇也是從不同側(cè)面給讀者介紹了華人在美國的真實經(jīng)歷,既貼近生活又趣味橫生。
此部中篇小說集可稱為創(chuàng)作精品,得到知名作家邱華棟老師的高度評價并親自做序。該書作者陳九在三聯(lián)書店出版的雜文集《紐約的第三只眼》,在讀者中引起較大反響,市場銷售也不錯。本次出版的小說集,內(nèi)容新穎,文風(fēng)幽默,有較大的市場銷售潛力,同時具備一定的社會價值。
掄吧,你就使勁掄吧(代序)
邱華棟
幾年前,是天津作家趙玫夫婦向我推薦的陳九,說他是一旅美華人,長居紐約,小說寫得很好,還立馬給我發(fā)來一個他的中篇小說《跟尼摩船長出!贰D嵌螘r間里,《人民文學(xué)》雜志正在為推動第二波“新海外華人作家群”的稿子而四下打聽,尋找目標呢,所以,歡迎朋友推薦稿件。
這陳九的中篇小說《跟尼摩船長出!肺乙蛔x,就有些放不下了,還真是不錯,讀起來有王朔的那種幽默、凌厲、機智的文風(fēng),但我還想呢,怎么這海外華人中間,也能有京油子衛(wèi)嘴子的風(fēng)格冒出來呢?他們應(yīng)該是典雅范兒、英倫風(fēng)、或美國大陸風(fēng)格才對。侩y道我看花眼了?難道,是一個年輕的小說天才冒出來了?一身小汗直往外冒,我讀到好小說,就是這種興奮勁兒。
后來,《跟尼摩船長出!酚伞度嗣裎膶W(xué)》雜志發(fā)出了來,很快就受到諸多好評,這部中篇被多家選刊選載,說明我們對他的推動被廣泛關(guān)注,他的幾部中篇也四處開花,聲名鵲起。
過了幾個月,有一天,一個儒雅、精干的中年男人,模樣有點像公務(wù)員,走進了我稿件比人高的辦公室,說:“我是陳九!
我愣了一下:“您真是陳九?”
他笑了,很謙虛很內(nèi)斂,“可不,我就是陳九!
可能在我的想象里,這陳九一定是一個青年帥哥,二十多歲,三十出頭,長發(fā)飄飄,瀟灑至極,沒想到啊沒想到,眼前的陳九年齡稍大,中年人,而且文雅、穩(wěn)重。一副謙謙君子的模樣,讓我大跌眼鏡,雖然我不戴眼鏡。
這真的是和小說風(fēng)格不相符哎,這“文如其人”簡直就說不過去哎,怎么這就是陳九呢?我錯愕了好一陣子,就笑了。
然后,就賓主言談甚歡。然后,我才知道,陳九在京津兩城都生活過,生于天津長在北京,在紐約居住了很多年,人家還真是公務(wù)人員——在紐約市政府工作,是標準的美國政府雇員。哎呦媽,這新華人作家群中真是什么人都有哎。陳九還給了我一本他在三聯(lián)書店出版的談紐約的散文集《紐約第三只眼》。
所以,說到陳九,假如要給他的文學(xué)身份定位的話,就一定要說說“新海外作家群”的出現(xiàn)。
當時,2010年前后,我們已經(jīng)推動了第一波的新海外華人作家,這些作家有不少,如陳謙、陳河、張翎、薛憶溈、袁勁梅、張恵雯等等二十多位,大部分住在歐美,少部分住在亞非拉,卻都用中文寫作,寫的又都是海外華人在廣大的世界里的人生新經(jīng)驗,給當代華文寫作提供了新鮮而獨特的文本,這是在全球化時代里,必然出現(xiàn)的一種寫作現(xiàn)象。
新華人作家無論生存狀態(tài),還是精神面貌,都和前輩華人作家不一樣。他們筆下的世界,是美國硅谷故事、是巴黎的夜晚、倫敦郊區(qū)的暗黑世界,是對歷史上華人勞工的重新打量,是新加坡的故事和沙撈越的戰(zhàn)事記憶,是從內(nèi)心到外部世界迥然變化的華人景象。
而且,隨著中國大陸的日益開放強大,海外華人的群體自然也越來越壯大,人群大了,中間肯定有寫東西的人,這“新海外華人作家群”也就日益壯大,不斷有新人冒出來。
陳九就是他們中間一個非常值得重視的、正在冉冉升起的好小說家。他以他的風(fēng)格和題材的獨特性,讓我們?yōu)樗薪^。比如《跟尼摩船長出海》中這段:
“晚秋的長島變幻莫測,氣溫像海浪一樣跌宕不定,昨天還暖洋洋,今天就可能穿棉襖。在這里住久了,你會對“一方水土一方人”的說法有更深的感受。氣候,環(huán)境,土地,海洋(沒海洋江河也行),尤其后兩樣兒,才是決定性的。而所謂人,文明,不過是派生物而已。就像種莊稼,人本質(zhì)上其實是從水土里拱出來的,跟韭菜大蔥完全一回事,我和尼摩船長就是大蔥洋蔥的關(guān)系,都覺得自己是棵蔥,正好蔥爆肉,大蔥爆還是洋蔥爆,于是誰也不服誰!
我一邊讀著他的小說,我一邊笑:掄吧,你就使勁兒掄吧!陳九的語言風(fēng)格我在前面說了,帶有京油子、衛(wèi)嘴子的混不吝,但內(nèi)里卻有一種現(xiàn)代精神,他筆下的華人,在精神狀態(tài)上非常積極進取,再比如:
“黃昏的海面筆直又舒緩地橫陳在我面前,恣意揮灑。濃烈的落日被海水放大得鋪天蓋地,像萬花筒,也像哭泣一樣令人動容。我的目光,被一個虛擬的終極目標牽引,伸向遠方。這是長島灣一年中最嫵媚的時刻,只有收獲的季節(jié),成熟的季節(jié),海水才如此豐盈多情。仿佛女人,只有收獲季節(jié)的女人,成熟欲滴的女人才真正懂得溫柔。海風(fēng)很涼了,它把遙遠的汽笛聲輕輕推向我的臉龐,仿佛冰可樂的瓶子擦過面頰,驚異又爽朗。浪花從深處趕來,漫過我的赤足,宛如衷情的追求者一波波向我傾吐。我想到尼摩船長,不禁彎腰嘗了口海水,的確非?酀L海的感覺與看海不同,份量和質(zhì)感是很難看出來的。無論男人女人包括尼摩船長,只有嘗過才知,他們究竟是頂著門兒的手槍,還是柔軟的指甲油。我情不自禁站起來,繃直身體打開胸襟,從最本質(zhì)的地方體驗歲月輪回時光如晦的男性感覺。此刻我需要這種感覺,就像需要空氣一樣。憋住這口氣,我就敢一猛子扎進海里,看看冒出來的地方到底是利物浦還是上海!
陳九小說所涉及的,大都是中西文化上的交融和沖突,互相辨識和最終認同的過程。在這一過程中,都有有趣的人物形象,有意思的人物故事,有特點的環(huán)境背景。這些疊加起來,就給我們形成了這樣的印象,那就是,新華人不悲催、不血淚、很努力,而且,有意思。像《老史與!分械倪@段:
“每年八月中下旬是颶風(fēng)肆虐的時刻。這時的海洋,騷動不安熱血澎湃,似乎急不可待渴望某個重大慶典的來臨。在加勒比海和墨西哥灣上空形成的熱帶風(fēng)暴,脅云劫霧以兩百公里的時速,伴大量雨水,與其說哭嚎不如說亢奮,如期而至。此刻的世界根本分不出海天的區(qū)別,海水長天完全混然一體,浪在向上翻云則往下卷,淚水汗水連同巨大的呼吸與咆嘯,把世間一切來他個掃膛腿。人們愛說天人合一,格局太小了,一聽就是陸地語言,在海上生活過的人絕不會說這種話,能夠與天合一的唯有海洋,天只有與?駳g才能高潮迭起淋漓盡致。老史稱這種景象為海天在做愛。有一次返航正趕上暴風(fēng)雨,船體在浪尖上圓舞曲似的跳動,尾部的海志旗呼洌冽發(fā)出驚恐的顫抖聲。我拉緊扶欄一動不動,心底一片空白?衫鲜穮s跳到船頭,脫下亮黃色雨衣狠命一拋,雙臂伸向天空大喊起來,“做吧,做吧,做你該死的愛吧!”雨水迅速裹挾了他,赤裸的上身濕漉漉閃著白光。就在浪花把船頭擲向空中的一刻,老史的身影筆直地刺向激悅的云層,分明就像大海挺起的陽具一樣。那真是個驚險的時刻,我被震撼得靈魂出竅目瞪口呆,F(xiàn)在,颶風(fēng)真的來了,這是海天一年一度的浪漫時節(jié),說到底也是大自然的浪漫時節(jié)。中國牛郎織女的故事發(fā)生在每年七夕,恰恰是公歷的八月中下旬。在同一時間段里,東方在銀河中陷溺,西方在海洋上交媾,東方想上天,西方欲下海,這是何等奇妙的巧合啊!
陳九的小說有意思。這是我的總體感覺。做了那么多年的編輯,我讀了很多沒意思的小說,所以,我想,無論是對于我這個職業(yè)編輯、作家來說,還是普通的讀者來說,有意思的小說,肯定都是很重要的。
讀讀收在這本集子里的五部中篇小說,讀者肯定認為我此言不虛。你看,無論是《同居時代》《老史與!贰洞熘溉帷贰端H街軼事》《跟尼摩船長出海》,每一篇都很有意思。能做到這一點,陳九,你已經(jīng)是個大手筆了。
祝賀陳九這本小說集的出版,也感謝慧眼識書的作家出版社。
陳九,是北美地區(qū)深具影響力的華文作家和詩人,其作品常見于海內(nèi)外華文媒體。曾在三聯(lián)書店出版過雜文集《紐約第三只眼》,小說集《紐約有個田翠蓮》等。曾任美國海外華文作家筆會會長,現(xiàn)為美國《僑報周刊》專欄作家。
挫指柔,據(jù)說為中國北方民間流傳的一種罕見神功。我曾在互聯(lián)網(wǎng)上百度搜狐雅虎過,迄今未找到任何關(guān)于它的蛛絲馬跡。我亦請教過常居紐約的武林高手華先生,他是李安導(dǎo)演的影片《臥虎藏龍》的武術(shù)指導(dǎo)之一,他也說,根本沒這么個東西。不過我堅信,它確實存在,甚至就在此時此刻。
1
是的,為這事兒我和小麥克李文有過爭論。
我倆在曼哈頓合開的律師事務(wù)所主要承接公司方面的法律業(yè)務(wù),很少管個人意外賠償這類民事案件。這些年我們做得有聲有色,不久前還因打贏訊朗公司產(chǎn)品被侵權(quán)案上了《紐約時報》和《華爾街日報》,訊朗公司總裁沃頓先生摟著我肩膀的照片比巴掌還大,占據(jù)不少版面。他眼含淚水,因為這是該公司多年來第一次不僅贏得官司,還終于拿到償金,給這家茍延殘喘的老牌企業(yè)爭得一絲回光返照的顏面。慶功宴上小麥克李文喝得滿臉通紅也沒忘警告我,彼得,再怎么著也別賣訊朗公司的股票,打官司我不如你,投資你可不如我,別忘了我是猶太人,記住哇。
小麥克李文這次仍然拿錢說事兒,彼得呀,咱不是說好不再接這種個人賠償案嗎,掙不到幾個鳥錢,管他干屁。我倆當年在他父親老麥克李文律師樓打工時就經(jīng)常處理民事訴訟案。那時被美國橄欖球明星辛普森殺害的青年情侶的家人,在向辛普森索賠的民事訴訟中,老麥克李文就是律師團主將之一。他所有文件的處理和材料準備,包括陳述摘要都是我和小麥克李文做的。我們自己開業(yè)后,開始還接過這類案子。后來公司客戶越來越多的確忙不過來,就把這塊業(yè)務(wù)停了。小麥克李文說的正是這意思,美國律師主要還是掙錢,有理沒錢再怎么也不行,這案子是為被告辯護,打贏也就掙筆律師費,沒有賠償分成,窮忙活什么呀。
可實際情況并非像他說得這么簡單。首先此案知名度甚高,紐約幾乎所有主流媒體都在報道并追蹤這個案子,因為它太離奇,根本沒聽說過。紐約波萊頓公立初中,一個姓多尼的八年級男生和他父親,在一次家長會后,兒子的左手父親的右手無端就粉碎性骨折了,不是一般的粉碎性骨折,是兩只手各碎十多處,幾乎一模一樣,非常均勻。兩人都是從學(xué)校回家?guī)仔r后,突然發(fā)現(xiàn)手不能動了,到醫(yī)院檢查才知是粉碎性骨折。醫(yī)生也十分困惑,說從未見過這種病例。多尼父子回憶當時情景,終于想起在學(xué)校時,曾與一位中國家長,應(yīng)該叫紀季風(fēng)的男士握過手,他一定是使用中國功夫或某種“魔力”將他們的手弄殘,除此實在想不出還有其他的可能。于是多尼先生一紙訴狀把紀季風(fēng)告上民事法庭,索要傷害賠償每人各兩百萬美元。紀季風(fēng)一下傻了,尿褲了,說他根本記不清是否與多尼父子握過手,就算握過也不可能造成他們粉碎性骨折,因為他根本不會中國功夫。情急之下,他向紐約著名黑人民權(quán)領(lǐng)袖敦普夏牧師求救,呼吁他制止這樁旨在歧視少數(shù)族裔,向弱勢群體轉(zhuǎn)嫁災(zāi)難的不公平行為。該牧師不久前對媒體發(fā)表嚴正談話,稱這個訴訟案是白人的一慣伎倆,是無以復(fù)加的荒唐,并要求法庭立刻撤銷此案。
打這種“公眾形象”官司考慮得不能光是錢,小麥克李文后來自己也承認他的看法太偏頗。另方面,我認為這是個費力不多而必贏的案子。你想啊,能把人手碎成十多片兒的絕非人力可為,別說中國人,就讓阿里或泰森這類重量級拳王試試也白搭,什么中國功夫呀,拉倒吧,誰能證明,怎么證明,太邪乎了。多尼父子不定鼓搗什么東西把手弄殘了想賴別人,找墊背的,他們也不把故事編圓了再說,就憑這點兒難以證實的指控,陪審團能判紀季風(fēng)有罪?判他有罪不就等于承認超人的存在,世上真有超人?簡直荒唐。
這種撿便宜的案子開始我沒想接,因為想接的律師一定很多,我們又不是沒飯吃,大可不必跟著起哄架秧子。據(jù)說斯波拉律師有意代理此案,那就更沒必要跟他爭了。斯波拉老頭人不錯,就是好飲,每飲必醉,甚至幾次誤了庭期,但愿這次他少喝點兒。問題是有些事它不以人的意志為轉(zhuǎn)移,生往你身上撞躲都躲不掉,這才是我最終說服小麥克李文的主要原因。
就在兩天前的下午,秘書瑪麗說有我電話。紐約所有律師樓都有同樣的職業(yè)習(xí)慣,律師一般不接電話,都由秘書留紀錄,事后酌情回電,這樣既省時省力也免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煩。不過今天這個電話很怪,瑪麗吞吞吐吐地說,好像是我舅舅從中國打來的。舅舅?我頓感迷惑。沒錯,我在國內(nèi)是有舅舅,不止一個,但很少來往,更別說把電話打到辦公室,絕無僅有,怎么突然冒出個舅舅?我猶疑著接通電話,用中文問,請問哪位?
您是王彼得大律師嗎?他也說中文,流暢的普通話。
我是王彼得。
我姓紀,我叫紀季風(fēng)呀。
紀季風(fēng)?
就是說我把人手弄碎的那個,報上天天……
噢,有什么可以幫你?
我想請您做我的代理律師。
其實他一報紀季風(fēng)的名字我就猜到是誰,這名字太好記,甚至我能想出此刻他為何來電話?晌疫是矜持了一下,他叫我大律師,大律師都得矜持。喂,你不是找了斯波拉律師嗎?沒有,絕對沒有,根本沒接觸過!他這話讓我松弛下來,紐約律師界有不成文規(guī)定,不搶同行飯碗,如果你已和什么律師接觸過,在合作關(guān)系解除前,說破大天任何律師不會插手。紀季風(fēng)既然沒和斯波拉接觸過,事情就簡單很多。你怎么會找到我?我好奇地問。經(jīng)常看到您的名字出現(xiàn)在主流媒體上,又是華人,只有華人才幫助華人,您是華人中最好的律師,我就信得過您?赡阍趺从殖晌揖司肆,你怎么知道我在國內(nèi)有舅舅?電話那邊的紀季風(fēng)靜了一下,接著嗤嗤一笑,聽上去是個樸實的中年男人。我瞎蒙的,中國人誰能沒舅舅呀,怕您不接電話才這么說,千萬請您原諒。這樣吧,我接過話頭,我考慮考慮,你留下電話,我會回復(fù)的。其實在心里我已決定接這個案子,他給我的印象不錯。
2
紀季風(fēng)送來對方的起訴書后不久,我和小麥克李文就決定請他到辦公室來面談。那天我特意告訴秘書瑪麗,除波爾的電話外,其他都不接,留下號碼,我會盡快回復(fù)他們。多尼父子的代理律師斯特勞斯先生已向外界披露了我們正代理此案的消息,這兩天媒體電話就沒停過,比如哥倫比亞電視臺,國家廣播公司,還有《紐約時報》和美聯(lián)社等等,千方百計打探消息,其中也包括敦普夏牧師辦公室的波爾先生。他的電話我不能不接,想讓官司贏得漂亮,就需要社會輿論的支持。本來打得就是名氣,沒有社會團體的參與就缺少悲情。我們此刻是正義的化身,正義必須有輿論做依托,否則頂多算正直,不是正義。法律是政治,政治是一場游戲,像十一分制的乒乓球,不懂規(guī)則干脆回家抱孩子或網(wǎng)上當憤青去算了。
資料顯示,紀季風(fēng)二十年前來自中國大陸,他在波士頓學(xué)院獲得經(jīng)濟學(xué)博士后,一直在華爾街的李曼兄弟公司工作,目前職務(wù)是主任精算師。小麥克李文恍然大悟,我說呢,博士,還主任精算師,難怪多尼父子咬住不放,一定沖錢去的,這小子肯定不少掙錢。然而,沒想到的是,當紀季風(fēng)真的出現(xiàn)在我們面前,我和小麥克李文不得不深感意外。小麥克李文甚至失去參加面談的興趣,他一邊朝門外走一邊自言自語,“玩笑,簡直他媽的玩笑!蔽覍λ谋秤盁o可奈何,這小子像永遠長不大的孩子,喜怒哀樂全在臉上。不過他說得沒錯,我也覺得不可思議。事后小麥克李文對我大喊,就這么個小人兒,當年襲擊新奧爾良的卡特里納颶風(fēng)若是登陸紐約,早把這小子吹回中國去了,多尼父子肯定瘋了,找墊背的也不看準人,什么狗屁功夫,就他,能把人家手捏碎?自己的別碎了就不錯。
的確,紀季風(fēng)完全看不出是個有力氣的人,更不像練家子。他將近一米七的身材,關(guān)鍵是精瘦,臉瘦身瘦連屁股都瘦,別人的屁股叫屁股蛋子,他不行,有屁股沒蛋子,長脖子下一副窄窄的肩,好像任何衣服穿上都會顯大。不過有一點讓我頗感震動,在他濃密的黑發(fā)下有付金絲眼鏡,鏡片里透出的目光異常明亮,好像并非來自瞳孔,而是某個更深邃的所在,盡管他謙恭地微笑,臉上木刻般的線條嘎嘎地起伏伸展,我還是仿佛被他的目光撞得隱隱做痛。
當然,關(guān)鍵是他的手,一切皆因手起,必須仔細看看這雙手。紀先生,我能看看你的手嗎?可以。說著他把雙手攤在我面前。第一感覺就是這雙手有些怪,除尺寸與其身材相比略顯偏大外,整個掌面光光的,就幾條主要大紋,什么智慧線感情線之類,幾乎看不到其他紋絡(luò)。另外他的手指偏長,上下仿佛一邊粗,有些像充氣玩具。我,能摸摸嗎?行行,怎么都行。哇賽,這一摸讓我噴飯,簡直軟得像乳房,根本覺不出有骨頭存在,正著掰反著掰想怎么掰怎么掰,隨心所欲。我立刻想到小麥克李文剛才的話:玩笑,簡直是玩笑!這樣的手恐怕連鞋帶兒都系不緊,怎能把多尼父子的手捏碎呢?我一定讓斯特勞斯律師自己握握這雙手,非把他當場逼瘋不可,最好在法官面前跳一曲華爾茲,誰不曉得他是奧地利華爾茲大王斯特勞斯兄弟的嫡傳后人,在每年舉行的紐約華爾茲節(jié)上,都能看到斯特勞斯律師的翩翩身影。至于說到中國功夫,紀先生,你練過中國功夫嗎,比如像李小龍那種?說著我做了個動作,!紀季風(fēng)的臉嘩的紅起來,尷尬得說不清話,我,我在大學(xué)時學(xué)過太極拳和瑜伽,可那是上體育課。好了好了,不說這個了。我干脆打斷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