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書為長篇小說。一位百萬富翁在自己的圖書館中被自己的手槍從后面擊中頭部身亡,他死前正在查閱一本他計劃要出版的圖書。圖書館門是上了鎖的,沒有暴力強行進入的痕跡,也沒有任何搏斗的跡象。除了死者的兩個侄女和他的傭人,宅子里沒有其他人。主人公雷蒙德在調(diào)查中發(fā)現(xiàn)證據(jù)都指向了瑪麗,富翁的其中一個侄女,但雷蒙德卻覺得她在供詞中有所隱瞞。在進一步的調(diào)查中,雷蒙德找出了隱藏在背后的秘密。
安娜·凱瑟琳·格林(Anna Katharine Green,1846―1935),美國詩人和小說家,美國偵探小說開創(chuàng)者之一,以擅于寫情節(jié)緊湊、滴水不漏的故事而著稱。格林也常被稱為“偵探小說之母”。記者凱西·?寺↘athy Hickman)評價說,格林“為模糊的小說流派貼上了鮮明的標簽,而這影響了從阿加莎·克里斯蒂、柯南·道爾到當代專寫懸疑偵探小說的作家”。
第一章“大案”
一件駭人聽聞之事。
——《麥克白》
當時,我是一名律師和法律顧問,在威利、卡爾和雷蒙德律師事務(wù)所工作已有一年多,頭銜是初級合伙人。一天早上,威利先生和卡爾先生都有事不在,辦公室里來了一位年輕人。看著他一副匆忙不安的樣子,我不由自主地站起來迎接他,急切地問道:
“發(fā)生什么事了?不會有什么壞消息吧?”
“我是來找威利先生的。他在嗎?”
“不在,”我回答道,“他去華盛頓了,今天早上突然有人找他。他得明天才回來。不過如果你能告訴我你的來意……”
“告訴你?先生?”他重復(fù)道,一邊把視線移到我身上。他的目光冷淡卻不失堅定。一番掃視之后,他似乎對我放下心來,于是繼續(xù)說道:“我可以告訴你。此事也不是什么秘密。我是來告訴他,萊文沃斯先生死了!
“萊文沃斯先生!”我失聲驚呼,踉蹌地倒退了一步。萊文沃斯先生是我們律師所的老客戶,他還是威利先生的密友。
“是的,他被人謀殺了。他就坐在自己的圖書室里,被不明人士一槍擊中了頭部!
“槍擊!謀殺!”我?guī)缀鯚o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怎么發(fā)生的?什么時候的事情?”我驚聲問道。
“就在昨晚。至少我們都是這么想的。不過事情直到今早才被發(fā)現(xiàn)。我是萊文沃斯先生的私人秘書,”他解釋說,“我也住在他家。這件事著實恐怖,很令人震驚。”他又繼續(xù)說:“尤其是對女士們而言!
“太恐怖了!”我重復(fù)道,“威利先生一定會十分難過!
“她們現(xiàn)在沒人陪著,”他以一種就事論事的口吻繼續(xù)低聲說著,后來我才發(fā)現(xiàn)這其實是他說話時一貫的口吻,“兩位萊文沃斯小姐,也就是萊文沃斯先生的侄女們。因為今天警方要去那里調(diào)查,所以應(yīng)該有個能給她們建議的人在場才好。威利先生是她們伯父生前最好的朋友,所以她們自然派我來找他;可是他又不在,我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也不知道下一步該怎么走!
“兩位女士并不認識我,”我猶豫地回答道,“不過我非常樂意為她們效勞,我對她們的伯父的敬意……”
秘書的眼神讓我只把話說了一半。他的視線一直停留在我的臉上,而他的瞳孔卻仿佛不停地放大,直到似乎又把我渾身上下打量了一番為止。
最后他終于開口了!拔夷貌欢ㄖ饕猓彼欀碱^,這也表明了他對事情的變化不盡滿意,“不過或許這也是最合適的了。女士們絕不能沒人陪伴……”
“不用說了,我去!蔽易聛,飛快地給威利先生留了一條信息,然后稍作必要的收拾,便陪同這位秘書一起往街上走去。
“那,”我說,“把你所知道的關(guān)于這一可怕事情的一切都告訴我吧!
“我所知道的一切?寥寥數(shù)語就夠了。昨晚我離開他時,他和平日里一樣坐在圖書室的書桌邊。今天早上我發(fā)現(xiàn)他還是坐在老地方,幾乎是和昨晚一樣的姿勢,但腦袋上有一個子彈留下的窟窿,跟我的小指尖差不多大!
“斷氣了?”
“斷氣了,都僵了。”
“太嚇人了!”我驚呼起來。過了片刻,我想了想,又問道:“有可能是自殺嗎?”
“不可能。涉事的手槍沒有找到!
“但如果是他殺的話,這背后肯定會有某些動機。萊文沃斯先生樂善好施,不可能樹敵,而如果是盜竊的話……”
“不是盜竊。沒有東西丟失,”他又打斷我說道,“整件事很離奇!
“離奇?”
“非常離奇!
我轉(zhuǎn)過身來,好奇地看了看我的這位報信者。發(fā)生離奇兇殺案的屋子里的人往往很耐人尋味。但我身邊的這位五官端正的男人,臉上如此波瀾不興,即便是想象力最豐富的人,也只能從中得出極其有限的設(shè)想。我?guī)缀跏邱R上移開視線,又問道:
“兩位女士是不是難過得很?”
他走了起碼五六步之后才回答。
“如果不難過的話那就有失常理了!辈恢朗且驗樗f話時臉上的神情,還是這個回答本身,我萌生了這樣的念頭:與已故萊文沃斯先生這個無趣而又矜持的秘書談?wù)撆總兊那闆r,我似乎有些越界打破了禁忌。這個想法讓我感到不大舒服,因為我之前便聽說過她們是非常有涵養(yǎng)的女士。于是當我看到眼前第五大道的馬車時,不由得松了一口氣。
“我們先不談了,”我說,“要上車了!
可是,在車上坐定之后,我們很快便發(fā)現(xiàn)沒什么機會可以繼續(xù)談?wù)撨@個話題。于是我利用這段時間,在腦子里回顧了一遍我對萊文沃斯先生的認識。我發(fā)現(xiàn)我對他的了解僅限于以下幾點:他是一位富甲一方的隱退商人,社會地位頗高;由于沒有子嗣,他收養(yǎng)了兩位侄女,其中的一位已被他立為財產(chǎn)繼承人。威利先生曾告訴過我他的種種古怪之處,例子之一便是:他立了遺囑,把其中一位侄女列為受益人,而另外一位侄女則完全被排除在外。至于他的生活習(xí)慣和社交關(guān)系,我?guī)缀跻粺o所知。
我們到達的時候,房子前已經(jīng)圍了很多人。我還來不及細看這間偏僻的幽深宅所,就被一大群人推搡著來到了寬石階前。有個擦鞋童和肉鋪伙計一直纏著我,他們好像覺得緊緊抓住我的手臂就能混進屋里似的。我好不容易才掙脫開來,走上臺階,這時我發(fā)現(xiàn)那位秘書不知從哪兒來的好運氣,已經(jīng)成功地走到我身邊,并且匆匆地按了門鈴。門立刻就開了,門縫中露出半張臉,我認出來那是我們城里的一位探長。
“葛萊斯先生!”我驚呼道。
“幸會,”他答道,“雷蒙德先生,請進!彼p手輕腳地把我們拉進屋里,關(guān)上門,留給門外失望的人群一個冷笑!拔蚁,你在這里見到我,不會覺得奇怪吧!彼呎f邊伸出手來,同時瞄了我的同伴一眼。
“不會!蔽掖鸬。我隱約覺得我應(yīng)該介紹一下身邊的年輕人,于是補充道:“這是……這位是……不好意思,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蔽以儐栁业耐。“這是已故萊文沃斯先生的私人秘書!蔽亿s忙加了一句。
“哦,”他答道,“秘書!驗尸官正在找你呢,先生。”
“驗尸官來了?”
“對,陪審團剛剛上樓去檢查尸體。你要不要也上去看看?”
“不必了。我來只是想看看能不能給兩位年輕女士提供點幫助。因為威利先生有事不在!
“而且你覺得機會難得,得好好把握,”他繼續(xù)說道,“的確如此。既然你已經(jīng)來了,再加上這個案件極有可能會引起轟動,我會認為,像你這樣年輕有為的律師,應(yīng)該會希望自己了解這個案件的所有細節(jié)。但一切還是由你自己來判斷吧。”
我竭力克制著我的嫌惡感。“我上去看看就是了!蔽掖鸬。
“很好,跟我來吧。”
我剛準備上樓,就聽到陪審團下樓的聲音。于是我和葛萊斯先生后退到會客室和起居室間的隱蔽處,我趁機說道:
“那個年輕人說這不可能是一樁盜竊案!
“的確如此!”他正盯著不遠處的門把手。
“到目前為止還沒發(fā)現(xiàn)丟失東西……”
“而且今天早上屋子門窗的插銷全都是拴緊的,沒有遭破壞的跡象。”
“他沒和我提到這一點。那樣的話,”我感到不寒而栗,“兇手一定整晚都藏在屋子里!
葛萊斯先生看著門把手,露出了陰沉的笑容。
“這門把手真丑!”我失聲驚呼。
葛萊斯先生馬上對著門把皺了皺眉頭。
在這里我得做一番說明,偵探葛萊斯先生并不是那種身材修長的硬朗角色,他的眼神也沒有你預(yù)料的那般銳利而洞悉一切。與此相反,他膀大腰圓,性格溫和;他沒有尖銳的眼神,更不會盯著你看。如果他聚精會神地看著某處,那么多半是看著周圍無關(guān)緊要的東西,例如某個花瓶、墨水瓶、紐扣或者某本書。他好像會向這些東西傾訴心聲一般,似乎他的推論就藏在這些東西里頭。但對于你而言,他這個人和他的想法就如同三一教堂那高高的塔尖一般遙不可及。而現(xiàn)在,正如我剛才所說的那樣,葛萊斯先生正和門把手進行著親密的交流。
“真丑。”我重復(fù)道。
他把視線轉(zhuǎn)移到了我的袖扣上。
“好了,”他說,“總算沒人礙事了!
他帶路上樓,到了樓梯頂平臺時停了下來!袄酌傻孪壬,”他說,“我向來不愛透露我這一行的秘密。但這次能不能破案,就看我們能否在一開始就掌握正確的線索。我們所面對的不是一般的犯罪行為,而是天才般的兇手。有時候,一個不知情的外行人反而能憑借直覺捕捉到某些有時連最訓(xùn)練有素的聰明頭腦也難以察覺的線索。如果你有所發(fā)現(xiàn)的話,記得來找我。不要四處去談?wù),只要來找我就對了。因為這個案件注定是個大案,非比尋常的大案。快點上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