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書是“雅活書系”之一,它是一部種菜散文集,也是一部生態(tài)蔬菜志,還是一部私人閱讀史,更是一部生活美學指南。全書分為春、夏、秋、冬四輯,這個四季既是蔬菜的四季,也是指人生的四季,耐人尋味。作者以一顆敏感的心,感受著一年四季中蔬菜的生長變化,觀察著社會萬象與生活百態(tài),以時而感性時而犀利的筆觸,記錄種菜點滴、描摹蔬菜百態(tài),同時佐以廣泛的閱讀體會、獨特的生命體悟,引導讀者認識蔬菜、體味生活、感悟人生。文字清新雋永、靈動而不失深度,筆到意隨,就像作者的這一方菜園,帶給人自然清新的閱讀享受。
晴耕雨讀固然令人向往,隨遇而安才是生活的真諦:無論身處何方,一雙善于發(fā)現(xiàn)詩意的眼睛、一顆樂于感知美好的心靈,總會帶我們找到那獨一份的“三分自留地”。
從網(wǎng)絡種菜熱,到現(xiàn)實種菜熱,這股持久的熱潮,反映的是處在繁華都市中的人們對于寧靜的田園生活的向往。在作者筆下,這小小的一方菜園,是體驗生活的樂園,也是安放心靈的家園。捧起這樣一本書,讀者也仿佛擁有了一方菜園,可以肆意行走、隨處停留,是一份難得的精神滋養(yǎng)。
這是一本種菜散文集。播種、施肥、澆水、除草,挖地、搭架、間菜、排蒜,……這是真正用心種菜的人才能細數(shù)出來的生活細節(jié);菜有百樣綠,把土豆種進土里,一莖山藥爬上來,玉牙似的米,撒把菜籽便成景,清麗如斯菊花腦……這是真正醉心于與蔬菜相處的人才能寫出來的詩意文字。
這也是一部生態(tài)蔬菜志。蔬菜有多少種綠?為什么有的蔬菜經(jīng)冬更甜?山藥和山藥蛋是什么關系?……作者的種菜不只是種菜,他在與蔬菜近距離接觸之余,也研讀了很多與蔬菜相關的書籍,或許關于蔬菜的很多疑問,你都能在這本書里找到答案。
這還是一本私人閱讀史。作為一名高級語文教師,作者涉獵廣泛,閱讀已經(jīng)成為一種習慣。所以即便是寫蔬菜,作者也能寫得不落俗套,恰到好處的古詩詞引用,種菜之余的閱讀體會,都為這本蔬菜散文集增添了內(nèi)蘊與深度,值得一讀再讀。
這更是一部生活美學指南,是詩意生活的完美呈現(xiàn)。當然,作者并不是要呼吁大家都去種菜,而是意在喚醒大家對生活的關注,去用心尋找身邊的詩意,發(fā)現(xiàn)都市里的“瓦爾登湖”。并不局限于菜地,一間小小的書房,一個安靜的角落,一份持久的興趣愛好,一段難得的閑暇……或者僅僅只是這樣一本安靜而豐盈的小書,只要能樂在其中,它就能成為我們的一方樂園,安放身體,也安放心靈。
序:體恤、悲憫和感恩
魏振強
我和徐斌相識十幾年了。這要感謝文字的緣分。十多年前,我初次讀到徐斌的文字,就被它的平實、素雅和安靜打動。文字是一個人的影子,徐斌的文字背后也該立著一個可愛的人。
這十多年來與徐斌交往的經(jīng)驗讓我有些得意——我當初的判斷是對的。
徐斌和我是老鄉(xiāng),我們都是1960年代生于鄉(xiāng)下,童年和少年時代喂過豬、養(yǎng)過牛、砍過柴、割過稻子,也都餓過肚子挨過凍,而后通過高考的嚴酷考驗,擺脫了世代為農(nóng)的命運。有些意思的是,我離開當初任教的學校不久,徐斌被調(diào)進了那所學校。在那里,我們雖然并無交集,但在學校的史冊中,我們的職務都是“教職工”。
我們的家鄉(xiāng)和縣地處長江下游,與蕪湖、南京等地交界,曾為古和州所轄。因為地處要沖,歷代兵家曾廝殺于此。境內(nèi)的烏江系長江的一條支流,原本寂寂無名,后因楚霸王在此拔劍自刎而廣為人知。徐斌的老家就在離烏江不遠處的一個村莊。在農(nóng)村長大的徐斌,年幼時歷經(jīng)諸多艱辛,這當然不值得大驚小怪,他的艱辛其實也是那個年代鄉(xiāng)下人共同的艱辛。所不同的是,徐斌在人生的初始即遭遇了生活的嚴寒冰霜——失去了疼他愛他的母親。幼時失恃,乃人生至痛。漫漫長夜中,年少的徐斌一定有過仰望天空、暗自垂淚的經(jīng)歷。淚水柔軟,也堅硬,被淚水淘洗過的眼睛,更清澈;被傷痛侵害過的心會更慈悲,也更堅忍。我讀過徐斌的很多敘述少時生活的文字,很少看到對苦難的描述;他偶爾敘述少時的窘迫,也多半是為了烘托和感激別人的恩惠,即使寫到他早逝的母親,也僅是三言兩語,像是獨自在風中的小聲嘆息。這樣的姿態(tài),總會讓我動容——只有對苦難感受深切的人,才不會輕言傷痛,不會“炫耀”苦難。這樣的人,更有體恤和悲憫之心,更容易對他人的苦痛感同身受,對他人的幸福和幸運報以真誠的祝賀和祝福;同樣,這樣的人,在生活中也會更練達,更柔潤,更迷人。
我用“迷人”來形容徐斌,并非溢美之舉。我和徐斌有著頻繁的交流和交往,在我的印象中,徐斌為人熱情,但這種熱情卻不是夏日般的那么熾烈,而是如冬陽一樣悄然散發(fā)熱量,讓人有一種妥妥的熨帖;他在眾人歡聚的場合,總是安靜地坐著,笑瞇瞇地聽,小聲地說,縱然偶爾率性,喝得有點高,也不會妄言亂語;倘若有朋友失態(tài)、失言,他還會巧妙地幫著圓場,免于讓人陷入尷尬、窘迫。這些都是瑣事,但透過瑣事最能看清一個人的真面目。徐斌在“瑣事”中表現(xiàn)出的沉靜、溫潤和周到,讓我常有在發(fā)黃書頁中邂逅古君子的感覺。這種難得一見的“老派”風格,與鄉(xiāng)村曾經(jīng)的淳樸有關,與他父母的血脈有關,與他年少時遭遇的艱辛和傷痛有關,也與他樸素的知識分子的自覺意識息息相關。
徐斌愛讀書,涉獵極廣,特別是文學、哲學和自然之類的書籍,他更是癡迷有加;他又是極愛觀察和思考的人,他從魯迅如刀似劍的文字中讀出脈脈溫情,從魏晉文人的豪放不羈中讀出雅人深致,從前輩教育家的閑談、逸事中讀出責任和職業(yè)尊嚴。這種讀書姿態(tài),不僅是為了獲取知識的養(yǎng)分,更是為了檢點內(nèi)心,涵養(yǎng)自我。徐斌深愛自然,他喜歡靜坐水邊垂釣,不是為一魚之樂,只是為了享受面對微波的安寧和愜意;他喜歡獨自在荒野、河邊騎行,晨露初起時悄然出發(fā),夕陽西下時方歸,雖滿身疲憊,卻又是滿心歡喜。徐斌對自然的親近和熱愛,并不是消極的“遁世”,而是一種更為主動的發(fā)現(xiàn)和尋找,尋找生活的詩意,讓自己的生活更純凈、內(nèi)心更豐盈,讓自己更懂得體恤、悲憫和感恩。正是這種自覺自省的意識和主動尋找生活詩意的姿態(tài),才成就了徐斌身上可貴的“老派”風格。
徐斌的體恤、悲憫和感恩,在這本著作中也得以完整呈現(xiàn)。
三年前,徐斌幸運地與一塊城市菜園相遇;那塊菜園也是有幸地,遇到了一位最懂它、最會善待它的人。春去冬來,日升日落,菜園中的徐斌不是一個矯情的體驗者,他脫去衣衫,彎腰屈膝,翻地、播種、澆水、施肥、掐尖、除草,每一個細節(jié)都是那么謹嚴而虔誠。他小心翼翼地侍弄、呵護每一棵弱小的幼苗,像是在課堂上小心地呵護他的那些敏感而自尊的學生,生怕傷到它們、“弄疼”它們、委屈它們;面對泥土下的一條蠕動的蚯蚓,面對土壟上一朵悄然綻開的蘿卜花,或是一個含羞待放的番茄花苞,徐斌總是滿懷誠敬,滿心憐愛。在徐斌的眼中,每一粒種子,每一棵蔬菜,每一只路過的蝴蝶、蜜蜂,都是可親可愛的小生靈。他笑意融融地打量它們、撫摸它們,又面帶幾分得意,描述它們的模樣,講述它們的故事。
徐斌這幾年為他的那塊菜園寫下了三十萬字的散文。在我有限的閱讀經(jīng)驗中,如此大體量地為平凡的蔬菜寫下這么多文字的人,確實少見。徐斌不厭其煩地書寫、講述他的每一種蔬菜、每一次種菜經(jīng)歷,是因為他的內(nèi)心洋溢著對生活的深情。因了這份深情,他對泥土的熱愛,對植物、動物的體恤和悲憫,對每一縷及時趕來的陽光、每一陣如約而至的雨水的感恩,總是讓人怦然心動。同樣,因為披著真摯、深情的底色,徐斌的文字像是初陽下的露珠,始終閃耀著澄澈而靈動的光芒。而更難能可貴的是,因為有著豐厚的學養(yǎng)和深厚的文字功力,徐斌寫菜園,寫茄子、辣椒、白菜、芫荽,神游八極,張弛有度,偶爾的聯(lián)想和議論,總會讓人驚喜、艷羨,又不禁靜默、長思。
能讓人掩卷長思的文字,無疑有著動人的力量;能讓人珍惜和敬重的人,一定有著迷人的靈魂。對我來說,能與徐斌相識,與他的諸多文字相遇,確實是幸運之事。我這么說的時候,徐斌筆下的那些蔬菜們說不定也會說,瞧,我們也幸運啊,我們遇到了一位懂我們、惜我們的人,他是我們的知音!
(魏振強,《安慶晚報》副刊部主任,安慶市作協(xié)副主席。著有散文集《茶峒的歌聲》,《最后一份晚報》入選語文版小學語文課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