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 言
不斷有人慫恿我出版這些回憶文字,可我對其中的內容愈發(fā)感到疑惑,大都是些傷感的疑惑,然而我最終還是下定決心出版它。那些人對我說:你有義務做這件事,因為年輕人們絕望又焦慮,可他們信任你,你不能辜負他們。我問自己是不是配得上這種信任,畢竟我有許多他們不了解的嚴重缺點。但我又不想傷害他們的感情,只想用最婉轉的方式告訴他們:在這樣一個混亂的時代,他們需要對某些人抱有某種信念,這種情況不單在我們國家有,全世界皆是如此。就像我常說的那樣,那種最婉轉的方式就是,讓他們明白無法在這本書里看到那些最殘酷的真相,而只會在我的虛構文學作品中找到,只有在那種戴著假面具跳起的不祥舞蹈中,人們才敢于傾訴或揭露那些摘下面具時不敢描述的東西。其他時代的許多大型狂歡就像集體嘔吐一般,從根本上來看是有益健康的,因為它們使得人類能夠重新忍受生活、承受存在之重,我甚至想到,如果上帝真的存在的話,一定也一直戴著面具。
沒錯,我主要是為年輕人寫這本書的,但也為那些像我一樣接近死亡的人而寫。我們這些人經(jīng)常會自問,為何、又為了什么活了這么久,忍了這么久,夢了這么久,寫了這么久,畫了這么久,又或者只是簡單地在椅子上癱坐了這么久。因此,盡管我曾一再排斥寫下這些終了之時的文字,可當那個內心深處的自我,那個最神秘且非理智的自我催促時,我就開始動筆了。也許在這樣一個受困于恐怖、背叛、嫉妒、遺棄、折磨和屠殺的世界里,這本書能幫助人們找到某種生之意義。讓我鼓足勇氣寫下這些文字的還有鳥兒們,尤其是每天清晨傳來的它們的歌聲;或者還有我的那只老貓,尤其是它蜷縮在我膝頭的時候;再或者,還要算上那些五顏六色的花朵,有時候花兒實在太小了,我必須湊得很近才能看清它們。
上帝總是通過那些微小的信息來暗示我們祂的存在,不僅是通過自然界中的小生靈們,也借助那些凡骨俗胎的無名英雄,例如那個沖進被熊熊大火吞噬的悲慘房屋中的可憐男人。他三次沖進那座板房,只為了救出幾個孩子他們的父母要去上班,把他們單獨留在了家里那個男人最終在最后一次嘗試時失去了生命。然而,他向我們證明了這樣一個道理:這個世界上并非只有悲慘、污穢和骯臟的事物,那個可憐的無名男人就和那些小花朵一樣,都是上帝存在的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