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guān)于我們
書單推薦
新書推薦
|
人鼠之間 讀者對象:小說愛好者
本書講述了20世紀(jì)30年代美國經(jīng)濟大蕭條時期,兩個一貧如洗卻又相依為命的美國流動農(nóng)業(yè)工人喬治和萊尼從懷揣夢想到追逐夢想,再到接近夢想!以及夢想破滅的故事。萊尼身高兩米,力氣大得嚇人,但心智卻像個孩子,經(jīng)常闖禍。他最好的朋友是從小和他一起長大的喬治,喬治帶著他到處打零工糊口。他們有一個夢想,希望有一天能有自己的一小塊土地,一間小屋,還有一頭牛,一只兔籠,再養(yǎng)些小雞。這次,他們流浪到——座農(nóng)場,永無休止的流浪生活看似到了盡頭,但兩人的結(jié)局卻是以悲劇告終。
★戳中億萬青年靈魂深處的孤獨的諾獎經(jīng)典!
★明明周圍都是人,我們卻孤獨得無以復(fù)加! ★幫助馬爾克斯走出文學(xué)創(chuàng)作的瓶頸。 ★在人世間,我們除了深不見底的孤獨和遙不可及的夢想,已經(jīng)一無所有。 ★連續(xù)多年入選《紐約時報》《衛(wèi)報》等媒體評選的書目及美國高中和大學(xué)推薦閱讀書單 ★“美國中學(xué)生10部經(jīng)典”“人生的100本書”“100部最好看的小說”“21世紀(jì)最具挑戰(zhàn)之書”…… ★力邀保羅·奧斯特《4321》譯者李鵬程精心翻譯,精彩還原斯坦貝克作品語言的粗糲之美。
約翰·斯坦貝克 索萊達①南邊幾英里外,薩利納斯河緊靠著坡岸緩緩流淌。河水又深又綠,也很溫暖,因為在到達狹窄的水潭前,波光粼粼的水會流過被陽光曬熱的黃沙。河的一側(cè),金黃色的山坡緩緩向上,接至高大、崎嶇的甘比蘭山脈,而山谷另一側(cè)的河邊則樹木成行—每年春天,楊柳新綠,靠近水面的枝葉上還殘存著冬季山洪留下的痕跡;懸鈴木斑駁的白色枝干呈拱狀,斜倚在水潭上方。樹下的沙岸上積著厚厚一層樹葉,很是松脆,要是蜥蜴在上面跑過的話,可以輕快地彈來跳去。晚上,兔子會從灌木叢里鉆出來,到沙岸上趴著;潮濕的淺灘上到處是浣熊夜里活動時留下的腳印,還有農(nóng)場的狗那種張開的肉掌痕跡,和鹿夜里來飲水時踩出的蹄子印,有如裂開的楔子一樣。 在柳樹與懸鈴木之間,有一條已經(jīng)被踩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小路。農(nóng)場的男孩子到深潭里游泳時會從這條路上跑過,流浪漢拖著沉重的腳步從公路上下來,準(zhǔn)備在河邊安營扎寨時會從這條路上走過。一株參天的懸鈴木低懸的水平分枝前,有一攤多次燃燒的篝火遺留下來的灰燼;那根樹枝已經(jīng)被坐在上面的人磨得光滑無比。 這個炎熱的傍晚,樹葉間起了微風(fēng),陰影正一點點往山巔爬。兔子們靜臥在沙岸上,仿佛一尊尊灰色的小石雕。這時,從公路的方向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松脆的懸鈴木樹葉被踩得嘎吱作響。兔子們馬上悄無聲息地躲了起來。一只長腿的蒼鷺費力沖向天空,使勁拍著翅膀,飛向了河的下游。有好一會兒,這個地方都了無生氣。接著,兩個男人出現(xiàn)在那條小路上,徑直走向碧潭邊的空地。 從小路下來時,他們排成了一列,到了空地之后,也依然一前一后。兩人都穿著粗斜紋棉褲和釘著黃銅扣的粗斜紋棉上衣。兩人都戴著走形的黑帽,肩膀上扛著卷得緊緊的毯子。走在前面的男人身材瘦小,但很敏捷,有著黝黑的面色、滴溜溜的眼睛和有棱有角的臉龐。他身上的每個地方都輪廓分明:手雖小但很強壯,胳膊纖長,鼻子細而突出。走在他后面的人則截然相反,身材高大,面容平淡無奇,眼睛大而無神,肩膀?qū)挾麓梗凰椒コ林,有些拖腳,就像熊拖著爪子走路的那種樣子。他的胳膊沒有在身側(cè)甩來甩去,而是有氣無力地耷拉著。 走到空地后,第一個人突然停下腳步,跟在他后面的人差點兒撞到他身上。他摘下帽子,用食指抹了抹帽里的防汗帶,然后彈掉了指上的汗水。他那位高大的同伴則扔下毛毯,猛地?fù)涞教哆,開始喝碧潭里的水,大口大口地喝,像馬飲水一樣往嘴里吸。小個子男人緊張地走到他旁邊。 “萊尼!”他厲聲道,“萊尼,看在老天爺?shù)姆稚希瑒e喝太多!比R尼還是繼續(xù)扎在水里吮。小個子俯下身子,搖了搖他的肩!叭R尼,你又要搞得跟昨晚一樣鬧肚子了! 萊尼帽子也沒摘,把整個頭往水里扎了一下,之后才在岸上坐下來,帽上的水滴在他的藍色工服上,順著后背往下流!八 彼f,“你也喝點兒吧,喬治。好好喝一大口。”他開心地笑起來。 喬治拿下肩上的鋪蓋卷,輕輕地丟在岸上。“我感覺這水不干凈,”他說,“浮渣看著有點兒多! 萊尼把他的大手浸在河里,動起手指,小小的水花開始泛上水面;漣漪在潭中越變越大,蕩到另一邊后又彈了回來。萊尼注視著這些波紋!翱炜矗瑔讨?次遗摹! 喬治跪在水潭邊,用手掬起水,迅速喝了幾口!昂戎行。”他承認(rèn)道,“不過好像不是活水。水要不是活的,可千萬不能喝啊,萊尼!彼^望地說,“你要是口渴了,連排水溝里的水都喝!彼峙跗鹨慌跛,打濕自己的臉,用力搓了搓,下巴和脖子后面也一樣。接著,他戴好帽子,身子往后一使勁,坐到岸上,然后蜷起雙腿,抱住膝蓋。一直在看喬治的萊尼,也見樣學(xué)樣,身子往后一使勁,坐下來,蜷起雙腿,抱住膝蓋,然后又瞅瞅喬治,想看看自己學(xué)得對不對。見喬治戴帽子的方式,他又學(xué)著往下拉拉帽檐,擋住了眼睛。 喬治憂郁地盯著水面,眼圈被陽光刺得有些發(fā)紅。他生氣地說:“要不是聽那個混蛋公交司機瞎扯,我們早就一路坐到農(nóng)場了!铝斯吩僮咭恍《尉偷。’他說!僮咭恍《巍@他娘的都快四英里了,一小段個屁!他就是不想開到農(nóng)場門口,這才是事實。他娘的,他就是懶得開過來。好像在索萊達停一下車,就已經(jīng)算他大發(fā)慈悲一樣。竟然把我們趕下車,說‘下了公路再走一小段就到’。我敢打賭走了不止四英里。天還他娘的這么熱! 萊尼怯生生地看看他:“喬治?” “嗯,你又想干啥?” “我們要去哪兒來著,喬治?” 小個子往下拉了拉帽檐,瞪著萊尼。“你這么快就忘了,。课疫得再說一遍是不?我的天,你真是個瘋雜種!” “我忘了,”萊尼輕聲道,“我努力不忘來著。對天發(fā)誓,喬治! “行吧—行吧。我再跟你說一遍。反正我也沒事做,干脆把時間都用在跟你說事上吧,然后再等你忘了,再給你說一遍! “我努力又努力,”萊尼說,“但沒什么用處。我記得兔子,喬治。” “該死的兔子。你就能記得住那些該死的兔子。得了!你給我聽好了,這次一定記住,否則我們會有麻煩的。你記得我們?nèi)セ羧A德街上的那個破地方,站在黑板前面看嗎?” 萊尼的臉上露出了開心的笑容!爱(dāng)然,喬治,我記得那個……可是……我們后來干了啥?我記得有幾個姑娘走過來,你說……你說! “別管我說什么了。你記得我們?nèi)チ四锖屠椎夏莾,然后他們給了我們工作證和公交車票?” “嗯,當(dāng)然,喬治。我現(xiàn)在想起來了!比R尼馬上把手伸到衣服側(cè)邊的口袋里,然后輕聲說道,“喬治……我的不見了?隙ㄊ桥獊G了。”他絕望地低下頭。 “你原來也沒有,你個瘋雜種。東西都在我這兒放著了。你覺得我會把你的工作證交給你帶著嗎?” 萊尼松了口氣,咧嘴笑起來。“我……我以為我放到邊上的口袋里了。”他的手再次伸進去。 喬治嚴(yán)厲地看著他!澳銖目诖锾统鰜淼氖巧?” “我口袋里現(xiàn)在啥都沒有!比R尼自作聰明地回應(yīng)道。 “我知道現(xiàn)在沒有。因為你已經(jīng)拿在手里了。你手里拿的是啥—還藏著?” “我啥都沒有拿,喬治,真的! “少廢話,拿出來! 萊尼把他緊握的手伸得離喬治遠遠兒的。“就是只老鼠,喬治! “老鼠?活老鼠?” “不是。是死老鼠啦,喬治。但不是我弄死的。真的!是我找到的。我找到的時候它就已經(jīng)死了。” “快給我!”喬治說。 “哎呀,讓我留著吧,喬治! “快給我!” 萊尼緊握的手慢慢松開了。喬治抓起老鼠使勁一扔,老鼠飛過水潭,掉進了另一頭的灌木叢里!澳闩恢凰览鲜竽芨缮叮俊 “我們走路的時候,我可以用大拇指摸摸它!比R尼說。 “跟我一起走的話,你休想摸老鼠。你還記得我們要去哪兒嗎?” 萊尼先是一陣驚恐,然后窘迫地低下頭,把臉貼在膝蓋上。“我又忘了! “老天爺啊,”喬治無可奈何地說,“唉—聽好了,我們要去一家農(nóng)場做工,就跟我們先前在北方打工的那家差不多。” “北方?” “在威德啊! “哦,對,我想起來了,威德。” “我們待會兒要去的農(nóng)場就在下面,大概還有四分之一英里遠。到了之后,我們得先去見老板。你聽好了—我會把咱倆的工作證給他,但你不許說話,就站在一旁,一聲都別吭。要是他發(fā)現(xiàn)你是這么個瘋雜種,那咱倆都會沒活兒干。但如果他先見識到你干活兒,再聽你說話,咱倆就沒事兒了。聽懂沒?” “嗯,喬治。我聽懂啦! “好。那我們到了之后,去見老板時,你該怎么做?” “我……我,”萊尼想了想,臉繃得越來越緊,“我……一聲都不吭,就站那兒! “好孩子。挺好。你再說個兩三遍,記得牢牢的。” 萊尼輕輕地自言自語道:“我一聲都不吭……我一聲都不吭……我一聲都不吭! “好,”喬治說,“你也不能干出你先前在威德時干的那些壞事! 萊尼有些疑惑!拔以谕赂傻膲氖?” “啊,你把那事兒也忘了,是吧?正好,那我就不提醒你了,免得你又犯老毛病! 萊尼的臉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采。“他們把我們趕出了威德!彼靡獾睾傲似饋怼 “趕個屁,”喬治厭惡地說,“是我們逃出了威德。那些人一直在找我們,但沒抓到。” 萊尼咯咯地笑起來!爱(dāng)然了,那個我沒忘。” 喬治躺在沙岸上,雙手交叉枕在腦后,萊尼也學(xué)他的樣子,還抬起頭來看自己學(xué)得對不對。“老天,你可真是個大麻煩,”喬治說,“要是沒有你這個跟屁蟲,我肯定過得很輕松、很舒服。我該活得多輕松啊,說不定還能有個女人! 萊尼安靜地躺了會兒,然后滿懷希望地說:“喬治,我們要去農(nóng)場上工作了! “是啊。你說對了。但今晚我們要在這兒睡覺,別問為什么,我有我的原因。” 暮色降臨得很快。夕陽現(xiàn)在已經(jīng)離開山谷,只在甘比蘭山脈的頂部留下一片火紅的光。一條水蛇在潭里輕快地游來游去,腦袋舉得高高的,仿佛一架小小的潛望鏡。蘆葦在水流中輕輕地?fù)u擺著。遠處的公路上,一個人喊了句什么,接著傳來了另一個人的大聲回應(yīng)。一陣小風(fēng)吹來,懸鈴木的樹枝沙沙作響,但風(fēng)很快便停了。 “喬治,我們?yōu)樯恫蝗マr(nóng)場吃晚飯。克麄冝r(nóng)場有飯吃啊。” 喬治翻了個身,側(cè)躺過來!皩δ銇碚f沒啥理由。但我喜歡這里。明天我們就要去上班了,從路上下來的時候,我看到了打谷機。那就是說,我們明天得扛麻袋,會累個半死。今晚,我要躺在這兒,看看天。我喜歡這種感覺! 萊尼翻身跪起來,低頭盯著喬治!拔覀儾怀酝盹埩藛?” “當(dāng)然要吃,你去撿些干柳枝來,我的包裹里還有三罐豆子。等你把柳枝撿回來,我給你一根火柴,你先生好火,然后我們熱一下豆子,就可以吃晚飯了。” 萊尼說:“我喜歡番茄醬拌豆子。” “得了,我們哪來的番茄醬啊。你趕緊去拾柴火,別瞎轉(zhuǎn)啊,天馬上就黑了! 萊尼費力站起身,消失在樹叢中。喬治還是躺在原地,輕聲地吹起了口哨。河流下游傳來了水花的聲音,正是萊尼走去的方向。喬治停止吹口哨,聽了一會兒,輕聲說:“這混蛋。”然后繼續(xù)吹起了口哨。 不一會兒,萊尼噼里啪啦地從樹叢里走了出來,一只手里抓著一根很小的柳枝。喬治坐起身!靶辛耍彼豢蜌獾卣f,“把老鼠給我!” 但萊尼動作夸張地裝出一副無辜樣!笆裁蠢鲜螅瑔讨?我沒有老鼠啊! 喬治伸出手!暗昧?旖o我。你別想騙我。” 萊尼猶豫著往后退了幾步,驚慌失措地看了看樹叢的邊界,仿佛是為了追逐自由,要考慮逃跑似的。喬治厲聲說道:“你是想把老鼠給我,還是我得胖揍你一頓?” “給你啥,喬治?” “你他娘明知道是啥。把老鼠給我! 萊尼很不情愿地把手伸進口袋里,聲音有些顫抖地說:“我不明白我為啥不能留著它。又不是哪個人的老鼠,又不是我偷來的。我是在路邊撿到的! 喬治的手仍然專橫地伸著,而萊尼就像一只不愿意把皮球拿給主人的小狗,慢吞吞地往前走兩步,又退回去,再往前靠。喬治不耐煩地打了個響指,聽到這聲音,萊尼把老鼠放到了他手里。 “我又沒拿它干壞事,喬治,只是摸摸而已! 喬治站起來,用盡全力把老鼠扔向了遠處越來越昏暗的灌木叢中,然后走到水潭邊洗了手!澳氵@蠢貨。你蹚過河去找老鼠,腳都濕了,你以為我看不到嗎?”聽到萊尼嗚嗚咽咽地哭起來之后,他猛地轉(zhuǎn)過身來!翱奘裁纯蓿「鷤小孩兒似的。老天爺!白長這么大個兒了。”萊尼的嘴唇顫抖著,淚水開始在雙眼中打轉(zhuǎn)!鞍,萊尼!”喬治把手放在萊尼的肩膀上,“我不是出于惡意才把老鼠扔了。那老鼠又不是剛死,萊尼,而且被你摸得都散架了。你要是弄到一只剛死的,我還可以讓你多留它一段時間! 萊尼坐在地上,沮喪地低下頭。“我不知道哪兒還有別的老鼠。我記得以前有個女士曾經(jīng)給過我—她有的全都給我了。但那個女士又不在這兒! 喬治用嘲諷的口氣說道:“女士,哈?都不記得那個女人是誰了。那是你的姑姑克拉拉。人家后來不再給你,是因為你到最后總會把它們弄死! 萊尼抬起頭,難過地看著他。“它們太小了啊,”他抱歉地說,“我摸摸它們,可很快它們就咬我的指頭,我輕輕捏了下它們的腦袋,接著它們就死了—那是因為它們太小了啊。我真希望我們可以早點有兔子,喬治,它們沒那么小只。” “兔子個屁。連活老鼠都不能給你。你姑姑克拉拉給過你一個橡膠老鼠吧,可你死活不要。” “因為摸起來沒感覺啊。”萊尼說。 夕陽的余暉從山頂上消失后,薄暮籠罩了整個山谷,柳樹與懸鈴木之間變得昏暗起來。一條大鯉魚游到水面,大吸了一口氣,又神秘地潛入黑暗的水中,只留下道道漣漪在水面上越變越大。頭頂?shù)臉淙~再次輕輕擺動起來,一團團的柳絮徐徐飄下,落在水潭上。 “你還去不去撿樹枝了?”喬治問道,“那株懸鈴木后面就有很多。洪水沖來的木頭。你趕緊去撿些回來。” 萊尼走到樹后面,拿回來一小堆枯葉和枯枝,扔到了那攤灰燼上,然后又回去撿了好幾次。天現(xiàn)在幾乎已經(jīng)黑下來。一只鴿子拍著翅膀掠過水面。喬治走到火堆旁,點著了那些干葉子;鹈缭诳葜﹂g噼里啪啦地鉆上來,開始燃燒。喬治解開自己的包裹,拿出三罐豆子,把它們立在火邊—離火焰很近,但又沒碰到。 “這些豆子都夠四個人吃了!眴讨握f。 萊尼隔著火看看他,不緊不慢地說:“我喜歡拌著番茄醬吃。” “是,可我們哪來的番茄醬,”喬治發(fā)怒了,“我們沒什么,你偏要什么。老天爺,如果我是一個人的話,該活得多輕松啊。我可以找份工作,好好干活兒,什么禍?zhǔn)露疾粫,什么麻煩都不會惹。到了月底,我可以拿著我的五十塊錢,到城里想干嗎就干嗎。我可以去窯子里玩一晚。我想去哪兒吃就去哪兒吃,酒店或者啥地方,想吃啥就點啥。我他娘原本每個月可以這么過。買一加侖威士忌,或者去臺球廳里待著,玩玩牌、打打臺球!比R尼跪在地上,隔著火望著怒氣沖沖的喬治,一臉驚恐!翱晌覕偵系氖巧,”喬治繼續(xù)怒氣沖沖地說,“我攤上了你!你自己的工作保不住也就罷了,還害得我也把工作丟了,逼得我只能不停地到處亂竄。可這還不算最糟糕的。你惹下麻煩,干了壞事,我還得帶你跑路!彼穆曇粼阶冊礁,幾乎是在吼了!澳氵@瘋子一樣的雜種,老是給我惹各種麻煩!彼麑W(xué)著小姑娘互相模仿對方時那種夸張的樣子!熬褪窍朊幌履莻女孩的裙子—就是想像撫摩老鼠那樣摸一下而已—娘的,人家怎么知道你只是想摸摸裙子?姑娘嚇得往后退,你倒把裙子當(dāng)成老鼠,就是不松手。結(jié)果人家一驚叫,一群人追我們,我們只能在灌溉渠里面躲了一天,趁著天黑才偷偷從那兒逃出來。總是鬧出這樣的事情—總是。我真希望我能把你關(guān)在籠子里,弄一百萬只老鼠給你玩!蓖蝗婚g,他的怒氣消失了。他隔著火,看到萊尼痛苦的表情后,羞愧地望向了火苗。 天現(xiàn)在已經(jīng)黑透了,但火光把樹干和頭頂彎曲的樹枝照得一片亮堂。萊尼小心翼翼地繞著火,慢慢地爬到喬治旁邊,然后跪坐在腳后跟上。喬治裝作不知道萊尼靠他這么近,只是把那幾罐豆子轉(zhuǎn)了一下,讓另一邊朝向火焰。 “喬治!比R尼輕聲叫道,但沒得到回答!皢讨危 “又咋了?” “我就是鬧著玩的,喬治。我不是真的想要番茄醬。就算邊上現(xiàn)在就有,我也不吃! “如果有的話,你可以吃一點! “可我一點都不會吃的,喬治,我會全留給你。你可以全澆到豆子上,我一丁點兒都不碰! 喬治還是郁郁寡歡地盯著火!拔揖褪且幌氲?jīng)]有你,我可以過得多爽,就有些發(fā)瘋。我真的是一刻都不得閑! 萊尼仍然跪著,但現(xiàn)在望向了黑乎乎的河對面!皢讨,你是希望我走,不要再煩你了嗎?” “你他娘能去哪兒?” “嗯……我可以……我可以到那邊的山里去,找個山洞什么的。” “是嗎?那你吃什么?就你那腦子,連吃的都找不到! “我可以找到東西,喬治。我不需要吃什么拌番茄醬的好吃的。我可以就在太陽底下躺著,沒人能傷害我;如果我撿到只老鼠,也能留著。沒人會從我手里搶走! 喬治馬上用探究的目光打量了他一下!拔覄偛庞行┛瘫×,是吧?” “你要是不想看到我,那我就跑到山里,找個山洞。我隨時都可以走。” “不是……你聽我說!我也只是在鬧著玩,萊尼。我希望你待在我身邊。老鼠的事情,問題在于你總會弄死它們!彼D了頓,“要不這樣吧,萊尼,一有機會,我就給你弄只小狗;蛟S你不會把它弄死。狗總比老鼠好一些,你可以使勁兒摸它。” 萊尼沒上鉤。他意識到自己占了上風(fēng)。“你要不想我跟著你,直說就行了。我可以到那邊的山里去—就去那邊的山上,我自己一個人過。還不會有人偷我的老鼠! 喬治說:“我希望你跟著我,萊尼。我的娘,你要是自己一個人待著,別人會把你當(dāng)成土狼一槍打死。不行,你還是跟著我吧。雖然你克拉拉姑姑已經(jīng)死了,但她一定也不希望你一個人亂跑! 萊尼狡猾地說:“那你跟我說說吧,就像以前那樣! “跟你說啥?” “兔子啊! 喬治厲聲道:“我才不會上你的當(dāng)。” 萊尼懇求道:“講嘛,喬治。給我講講吧,求你了,就像以前那樣! “你聽著過癮,是吧?行,那我就給你講,然后咱們吃晚飯……” 喬治壓低聲音,抑揚頓挫地講了起來,仿佛他已經(jīng)講過許多遍一樣!跋裎覀冞@類人,這類在農(nóng)場打工的人,是世界上最孤獨的人。他們沒有家人,他們沒有歸宿。他們到農(nóng)場打工,賺上點兒錢,就跑到城里花個精光,然后再跑到別的農(nóng)場繼續(xù)苦干。他們的生活里沒什么盼頭! 萊尼高興地說:“就是這個—就這樣,F(xiàn)在說說我們是啥樣! 喬治繼續(xù)道:“但我們不一樣。我們有未來。我們還能互相說說話,關(guān)心對方。我們不必因為沒地方去,就只好坐在酒吧里,把我們的錢花光。其他人要是進了牢里,只能爛在里面,沒人會在乎。但我們不會。” 萊尼插話進來:“但我們不會!為什么呢?因為……我有你照顧,你有我照顧,這就是為什么!彼_心地笑起來,“繼續(xù)說,喬治!” “你都背下來了,還不如你自己講呢! “不行,你講。有些地方我記不清了?煺f以后會是啥樣子! “好。等到哪天—我們會把錢湊到一起,買一座小房子,再買幾畝地,買一頭牛,買幾頭豬,然后—” “然后靠著肥沃的土地過日子,”萊尼喊道,“還有養(yǎng)兔子。繼續(xù)說,喬治!說說我們菜園里會種些啥,還有籠子里的兔子,還有冬天的雨和灶臺,還有牛奶上的乳脂有多厚,幾乎都可以用刀切了。說這些,喬治。” “你干嗎不自己講?明明都知道! “不要……還是你來講。我講的話感覺不一樣。繼續(xù)……喬治。說我怎么養(yǎng)兔子。” “好,”喬治說,“我們會弄一個大菜園,再整一個兔籠,養(yǎng)一群雞。冬天下雨的時候,我們會說,去他娘的工作,我們會在爐子里生上火,坐在旁邊,聽雨落在房頂上的聲音—哎呀!”他拿出折疊刀,“沒時間接著講了!彼训恫暹M其中一罐豆子的頂部,割下蓋子,把罐子遞給萊尼。然后他又弄開第二罐,并從側(cè)邊的衣兜里拿出兩把勺子,把其中一把給了萊尼。 他們坐在篝火旁,一邊往嘴里塞豆子,一邊大口地咀嚼。萊尼的嘴邊漏出來幾個豆子,喬治用勺子示意他弄回去!懊魈炖习鍐柲銌栴}的話,你要怎么說?” 萊尼停止咀嚼,把嘴里的豆子咽了下去,全神貫注地說:“我……我就……一聲都不吭! “好孩子!這就對了,萊尼!看來你的腦子有長進啊。等我們買下那幾英畝地以后,我也許會讓你養(yǎng)兔子,尤其是你的記性能像剛才這么好的話! 萊尼自豪到有些哽咽。“我能記住!彼f。 喬治又用他的勺子指了指!奥犞R尼。我想讓你看看四周。你能記住這個地方,對吧?農(nóng)場在那邊,大約再走四分之一英里。就沿著河走,明白嗎?” “當(dāng)然,”萊尼說,“這我能記住。我不是記住了一聲都不吭嗎?” “那可不。行了,萊尼你聽好—如果你又像以前那樣,不小心闖了禍,我要你直接到這兒來,然后藏到灌木叢里! “藏到灌木叢里!比R尼慢悠悠地重復(fù)道。 “藏在灌木叢里,等著我來找你。你能記住不?” “嗯,能記住,喬治。藏在灌木叢里等你來! “但你一定不能闖禍,不然我不讓你養(yǎng)兔子!比缓,他把空罐子扔進了樹叢里。 “我絕對不會闖禍,喬治,我一聲也不吭! “好。把你的鋪蓋拿到火這邊來,在這兒睡挺舒服?粗,還有樹葉。別往火里添柴了,讓它自己慢慢滅掉吧! 二人在沙岸上鋪好被褥躺下,隨著篝火漸漸暗淡,火光照到的范圍也越來越;彎彎曲曲的樹枝消失在黑暗中,只有一點微光依稀能照出樹干的位置。在漆黑一片中,萊尼問道:“喬治—你睡了沒?” “沒有。你要干啥?” “我們養(yǎng)五顏六色的兔子吧,喬治。” “當(dāng)然,”喬治迷迷糊糊地說,“紅兔,藍兔,綠兔,萊尼,養(yǎng)個幾百萬只! “還要毛茸茸的那種,喬治,就跟我在薩克拉門托那個農(nóng)展會上看到的一樣! “嗯,還要毛茸茸的。” “要不行,我也可以走,喬治,去山洞里住! “你還不如直接下地獄呢,”喬治說,“閉上嘴吧! 紅色的余燼越來越暗。河邊的山上,有一只土狼在嗥叫,河的另一側(cè),傳來了一條狗的回應(yīng)。懸鈴木的樹葉在微弱的夜風(fēng)中竊竊私語。
第二章
工人宿舍是一幢長方形的建筑。內(nèi)墻上粉刷了白色的涂料,但地板沒上漆。三面墻上有正方形的小窗,第四堵墻上則有一扇結(jié)實的門和一個木頭門閂。八張窄床靠墻擺著,其中五張上鋪著毯子,另外三張上只有粗麻布床單。每張床上方都釘著一個裝蘋果的箱子,開口朝外,所以能當(dāng)成雙層架子,供床鋪的主人置放個人用品。這些架子上放著小塊的肥皂、爽身粉、剃須刀,以及那種農(nóng)場工人們喜歡閱讀、表面上嘲笑但內(nèi)心其實相信里面內(nèi)容的西部雜志。除此之外,架子上還有藥品、小玻璃瓶、梳子;箱子里面的釘子上,還掛著幾條領(lǐng)帶。在一堵墻邊上,有一座黑色的鑄鐵暖爐,煙囪直直地穿出房頂。屋子中間擺放著一張大方桌,上面散落著紙牌,桌子四周則放著一些摞在一起的木箱,這是牌手們的座位。 上午十點左右,陽光從邊上的窗戶照進來,形成了一束滿是灰塵的明亮光柱,蒼蠅像流星一樣,在光柱中飛進飛出。 門上的木閂被人拉起。門開后,一個彎腰駝背的高個子老頭走了進來。他穿著藍色的工裝,左手拿著一把大掃帚。喬治跟在他后面,萊尼跟在喬治后面,一起進了屋。 “老板本來以為你們昨天晚上會來,”老頭說,“你們今天上午沒法去上工,他老生氣了!彼e起右胳膊指了指,但袖口露出來的并不是手,而是一根圓乎乎的肉棍,只到手腕那里。“你們睡這兩張床吧!彼噶酥笭t子旁邊的那兩張窄床。 喬治走過去,把鋪蓋卷扔到蓋著粗麻布床單的稻草墊子上。他看了看自己的那個箱架,從上面拿下一個黃色的小罐子!鞍ィ@是他娘啥玩意兒?” “不知道。”老頭說。 “上面說‘可以殺死跳蚤、蟑螂和其他害蟲’。你給我們安排的這是什么床?我們可不想染上陰虱! 這位老勤雜工把掃帚換到另一只胳膊下面,夾在身側(cè),然后伸出左手,接過那個罐子。他仔細研究了一下標(biāo)簽。“是這樣的—”他最后說,“之前睡這張床的是個鐵匠—人很不錯,也愛干凈,吃完飯都會用這個洗一下手! “那他咋還長虱子?”喬治慢慢開始冒火。萊尼把他的鋪蓋放在旁邊的床上,然后坐下來,嘴巴大張,看著喬治。 “是這樣的,”老勤雜工說,“這個鐵匠,名字叫老白,是那種沒啥蟲子也得用這東西的人—估計是為了保險起見。你知道他愛干些啥嗎—吃飯的時候,煮過的土豆他在吃之前,都要把皮剝掉,把有黑點的地方剜掉,不管是啥樣的。雞蛋上要是有紅點,他也會刮掉。到最后,干脆因為吃食辭職了。那人就這樣—愛干凈。星期天的時候,他也沒地方可去,可還是會穿得人五人六,甚至還會系領(lǐng)帶,在宿舍里待著! “我不信,”喬治有些狐疑,“你剛說他為啥辭工?” 老頭把黃罐子放到口袋里,然后用指節(jié)摩挲起他那濃密的白胡子。 “咳……就是……辭了唄,一般人辭工的那種理由。說飯食不好。其實就是想去別的地方了。也沒說啥別的原因,就說吃得不習(xí)慣。有一天晚上,就跟一般人那樣,說了句‘給我結(jié)一下工錢’,然后就走了! 喬治掀起床單,看了看下面的東西,又俯下身子,仔細檢查了一下粗麻布。萊尼立即站起來,也學(xué)著他的樣子看看自己的床。最后,喬治似乎滿意了。他解開鋪蓋卷,把他的刮胡刀、肥皂、梳子、一瓶藥、止痛膏、皮革護腕拿出來,放到架子上。然后,他鋪開毯子,把床鋪整理好。老頭說:“我猜老板一會兒會過來。你們今早沒到,他可生氣了。我們正吃早飯呢,他進來問:‘新來的那倆他娘的去哪兒了?’還狠狠訓(xùn)教了管馬廄的黑子一頓! 喬治把床上皺起來的地方抹平后,坐下來,問道:“教訓(xùn)管馬廄的黑子?” “嗯。管馬廄的是個黑鬼! “是個黑鬼?” “是啊,人還不錯,只是被馬踢成了駝背。老板生氣的時候,就喜歡沖他發(fā)火,但這位管馬廄的黑子一點兒都不在乎。他愛看書,屋里有好多書! “老板是個什么樣的家伙?”喬治問道。 “其實人還挺不錯。偶爾會火冒三丈,但人還是挺好的。這么跟你說吧—你知道他在圣誕節(jié)怎么做嗎?拿一加侖威士忌過來,說:‘小子們,痛快喝吧。圣誕一年可只有一次! “扯吧!整整一加侖?” “是啊。天,我們喝得那叫一個痛快。那天晚上他們也讓那個黑鬼來了。一個趕牲口的小個子,叫司米提,跟黑人打了一架。還蠻精彩的呢。大伙兒不讓他用腳,所以黑鬼打敗了他。司米提說,如果他能用腳,一定早把黑鬼打死了。但大伙兒說,黑鬼是駝背,所以司米提不能用腳!彼蚪蛴形兜鼗貞浀溃澳侵,大伙兒去了索萊達,好好玩了一趟。不過我沒去,實在沒那精力咯! 萊尼剛剛整理完他的床鋪。這時,門上的木閂被人撩起,門開了,一個矮壯的男人正站在門口。他下身穿藍色的牛仔褲,上身是一件黑大衣,里面則是一件沒系扣的黑馬甲和一件法蘭絨襯衫。他的兩個大拇指插在腰帶上的方形鋼扣兩旁,頭上戴著一頂臟兮兮的褐色斯泰森氈帽,腳上穿著帶馬刺的高跟皮靴,表明了他不是賣苦力的人。 那個老勤雜工匆忙瞅了他一眼,一邊用指節(jié)蹭著自己的胡子,一邊拖著步子走向門口。“這倆人剛到。”說完,他從老板身旁走過,出了門。 老板邁著那種粗腿男人特有的小碎步走到屋里來。“我寫信給默里和雷迪說,我今早需要兩個人。你們有工作單嗎?”喬治伸手從口袋里拿出證件,遞給了老板!斑@可怪不得默里和雷迪了。單子上面說你們要盡早來上班! 喬治低頭盯著自己的腳看!肮卉囁緳C騙了我們,”他說,“害我們走了十英里的冤枉路。明明沒到,偏說我們已經(jīng)到了。早上我們也沒搭到車! 老板瞇起眼睛,說:“結(jié)果我派去的收糧馬車隊就少了倆扛麻袋的人。那等吃完飯吧,現(xiàn)在去也白去!彼麖目诖锾统鲇浌r的本子,翻到夾著鉛筆的那兩頁中間。喬治意味深長地瞪了萊尼一眼,萊尼點點頭,示意自己明白他的意思。老板舔了下鉛筆尖兒,問道:“你叫啥?” “喬治·米爾頓! “你呢?” 喬治說:“他叫萊尼·斯莫爾。” 老板把名字記在本子上,然后說:“我看一下,今天是二十號,二十號中午!彼仙媳咀樱澳銈冎霸谀膬焊苫顑?” “北邊的威德!眴讨握f。 “你也是?”老板問萊尼。 “嗯,也是!眴讨未。 老板伸出一根手指,逗趣地指指萊尼:“他不怎么愛說話是吧?” “嗯,是這樣。不過他是個干活兒的好把式,壯得跟頭牛一樣! 萊尼自己笑了起來,學(xué)舌道:“壯得跟頭牛一樣! 喬治又瞪了他一眼,萊尼低下頭,意識到自己忘了之前答應(yīng)的話。 老板突然說:“哎,斯莫爾!”萊尼抬起頭!澳銜缮叮俊 萊尼一下子慌了神,望向喬治!澳阕屗缮,他就能干啥!眴讨握f,“他很會趕牲口,也能扛麻袋、開耕地機,啥都會干。給他個機會吧。” 老板轉(zhuǎn)頭問喬治:“那你干嗎不讓他答話?是想搞什么鬼?” 喬治打斷他,大聲回道:“哎呀!我又沒說他腦子靈。我說他是個干活兒的好把式。他能扛得動四百磅的飼草! 老板若有所思地把小本子放回口袋,重新把拇指插在腰帶里,還瞇起一只眼,幾乎要閉上一樣。“我說—你在搞什么鬼?” “啥?” “我說,你跟這家伙有啥關(guān)系?你搶人家的薪水嗎?” “沒有,當(dāng)然沒有了。干嗎?你覺得我在出賣他?” “我從來沒見過一個家伙為另一個家伙這么費盡心思。我只想知道你有什么目的! 喬治說:“他是我……表弟。我答應(yīng)他老娘會照顧好他。他小時候腦袋被馬踢壞了。人還行,只是不大靈光。但你讓他干啥,他就能干啥! 老板稍微轉(zhuǎn)了一下頭!昂冒桑凑复篼溡膊恍枰裁茨X子。不過你別想蒙我,米爾頓。我可盯上你了。你們?yōu)樯恫辉谕赂闪耍俊? “活兒干完了。”喬治張口回道。 “啥樣的活兒?” “我們……我們在那兒挖糞池。” “行吧。但別想著蒙我,別想鉆什么空子。耍小聰明的人我見過。吃完午飯以后,跟著扛麻袋的那群人去干活兒。他們會在打谷機那兒裝大麥。你們跟著斯利姆那隊。” “斯利姆?” “對,趕牲口的,又高又壯,吃飯的時候就能見到他了!彼偷剞D(zhuǎn)過身,走向門口,但在出去之前又回過身,盯著兩人看了好一會兒。 等他的腳步漸漸走遠后,喬治轉(zhuǎn)頭對萊尼說道:“這就是你的一聲不吭是吧?不是說了閉上你的臭嘴,讓我來說嗎?差點兒他娘的害我們丟工作。” 萊尼絕望地盯著自己的手。“我忘了,喬治。” “是,你忘了。你哪次沒有忘?哪次不是我?guī)湍愦驁A場?”他一屁股坐到床上,“現(xiàn)在人家盯上咱倆了,F(xiàn)在咱倆得小心些,什么錯兒都不能犯。以后你給我把嘴閉嚴(yán)實點兒!闭f完后,他不再作聲,面色陰沉。 “喬治……” “又咋了?” “我腦袋沒有被馬踢過吧,喬治?” “真被踢過倒好了,”喬治惡狠狠地說,“大伙兒都省得麻煩! “你說我是你表弟,喬治! “那是我在瞎掰。幸好是瞎話,要真和你是親戚,我早就開槍自殺了!蓖蝗,他停下來,走到敞開的門口,往外看了一眼,“哎,你偷聽個屁?” 那個老頭慢吞吞地走進屋來。他手里還拿著掃帚,身后跟著一只跛腳的牧羊犬。這狗在口鼻處長著灰色的毛,又老又瞎的眼睛黯淡無光,一瘸一拐地走到屋子的側(cè)邊躺下來后,一邊輕聲地哼哼,一邊開始舔身上灰白而老舊的毛。勤雜工老頭看著它躺下后,才說:“我沒有偷聽,只是站在陰涼處,給我的狗撓了會兒癢。我剛打掃完洗衣房。” “你明明就是在豎著大耳朵偷聽我們說話,”喬治說,“我不喜歡好管閑事的人。” 老頭有些不安地看看喬治,又看看萊尼,最后還是把目光落在了喬治身上。“我真的是剛過來,”他說,“你們說了啥,我一句都沒聽見。何況你們說啥,關(guān)我什么事。在農(nóng)場上干活兒的人,從來不偷聽,也不瞎打聽。” “不是就好,”喬治的語氣稍微緩和了些,“要想繼續(xù)工作下去,最好不要!辈贿^,老勤雜工的辯解讓他安下了心!斑M來坐會兒吧,”他說,“你這狗也太他娘老了吧! “是啊,它很小的時候,我就開始養(yǎng)了。天,年輕的時候,它可是條好牧羊犬!彼洋灾懔⒃趬,用指節(jié)搓了搓臉頰上的白胡子!案杏X老板咋樣?”他問。 “挺好。看著人不錯。” “人確實挺好的,”勤雜工附和道,“你得把他往好了想。” 這時,一個年輕人走進了宿舍。他身材瘦削,面龐黝黑,長著兩只棕色的眼睛和一頭鬈發(fā),左手上戴著一只工作手套,腳上則和老板一樣穿著高跟靴子!耙娢业鶝]?”他問。 勤雜工答:“他剛走一會兒,科里。應(yīng)該是去廚房了! “那我去那兒找他吧!笨评镎f完,目光掃到新來的兩人身上,停了下來。他冷冷地看看喬治,又看看萊尼后,兩只胳膊慢慢彎起來,兩只手攥成了拳頭。他挺直身子,微微往下蹲了點兒。他的眼神看起來很狡猾,仿佛要挑事。萊尼被盯得有些不安,雙腳緊張地挪來挪去?评镄⌒牡刈叩剿砼浴!澳銈兙褪俏业鹊哪莻z新人?” “嗯,剛到!眴讨握f。 “讓大個子說話! 萊尼尷尬地扭動著身子。 喬治說:“萬一他不想說話呢?” 科里扭過身子。“老天,問他話,他就得答。你摻和個什么勁?” “我們是一起的!眴讨卫淅涞鼗卮稹 “噢,原來如此! 喬治變得緊張起來,一動不動!皩Γ瓉砣绱。” 萊尼無助地看著喬治,想知道自己要怎么做。 “所以你不讓這個大個子說話,是嗎?” “他要是有話想說,可以說!彼麤_萊尼微微點了一下頭。 “我們剛到。”萊尼輕聲說。 科里直瞪瞪地看著他!昂茫麓胃阏f話,你要回答。”說完,他轉(zhuǎn)身走出了門,但胳膊肘還是有些彎著。 喬治看他走出去后,轉(zhuǎn)身問那個勤雜工:“我說,他是不是吃飽了撐的?萊尼又沒惹他! 老頭謹(jǐn)慎地往門口瞅了一眼,確定沒人偷聽后,低聲說道:“科里是老板的兒子,身手好得很,玩拳擊的。雖是輕量級,但身手不錯! “那他自己身手好就行了,”喬治說,“沒必要找萊尼的麻煩。萊尼又沒惹他。跟萊尼較哪門子勁?” 勤雜工想了會兒,說:“哎……這么跟你說吧?评锔芏嘈子一樣,不喜歡大個子的人。他老是跟大個子過不去,似乎感覺自己塊頭不大,所以很討厭大塊頭的人。你應(yīng)該碰到過這種小個子吧?總是一副爭強好勝的樣兒! “當(dāng)然,”喬治說,“蠻橫的小個子我見多了。但這個科里最好別跟萊尼找不痛快。別看萊尼身手不矯健,但科里這種二愣子要跟他過不去,就得吃不了兜著走! “哦,科里身手蠻不錯,”勤雜工有些不太相信,“我看不一定。假如科里偷襲一個大個子,要是打贏了,大家會說科里真是個勇敢的家伙;要是打輸了,那大家會說大個子是以大欺小,或許還會合起伙兒來對付大個子。我看不一定。感覺科里不會給任何人贏他的機會! 喬治望著門口,惡狠狠地說:“哎,他最好小心萊尼。萊尼不愛打架,但強壯又靈活,而且不知道打架的規(guī)矩!彼叩椒阶狼,找了個箱子坐下,然后把撲克牌攏到一起,開始洗牌。 老頭在旁邊的箱子上坐下來。“別告訴科里我跟你說過這些,不然他能剝了我的皮。他沒啥好顧慮的,畢竟是老板的兒子,永遠不可能被辭退! 喬治把牌分成兩半,翻一張看一下,然后扔到桌上,堆在一起。“這個科里聽起來像個龜孫子。我不喜歡這種尖酸刻薄的小個子。” “我感覺他最近越來越過分了,”勤雜工說,“兩個星期前剛完婚。媳婦兒也住在老板家里。感覺他娶了媳婦兒后,更趾高氣揚了。” 喬治咕噥道:“估計在跟媳婦兒炫耀吧。” 勤雜工聽到這閑話,來了勁!澳憧吹剿笫稚系氖痔讻]?” “嗯,看到了! “嘿,那手套里都是凡士林。” “凡士林?弄這干啥?” “咳,這么跟你講吧—科里說,那只手要保持細皮嫩肉,為了他媳婦兒。” 喬治全神貫注地看著他的牌!斑@種下流事兒也到處說! 從喬治口中引出這句貶損的話之后,老頭才放下心來,F(xiàn)在,他感到自己安全一些了,便更大膽地說道:“等你見過科里的媳婦兒就明白了! 喬治再次把牌分成兩半,不慌不忙地擺接龍游戲的牌局!捌粒俊彼S口問道。 “嗯,漂亮……不過—” 喬治還是看著手中的牌!安贿^啥?” “呃—她跟別的男人眉來眼去。” “?結(jié)婚才倆星期,就眉來眼去了?或許這就是為啥科里的褲襠里好像爬滿了螞蟻吧! “我見過她跟斯利姆眉來眼去。斯利姆是個趕牲口的好把式,人也挺不錯。在收糧的人里面,他是最不需要穿著高跟皮靴耀武揚威的那種。我見過她跟斯利姆使眼色,科里沒看到。我還見過她跟卡爾森使眼色。” 喬治裝出一副毫無興趣的樣子。“看起來我們會有好戲看了! 勤雜工從箱子上起身,說:“知道我咋想的嗎?”喬治沒吱聲。“嗯……我覺得科里娶了個騷貨。” “他不是第一個!眴讨握f,“好多人都這樣! 老頭朝門口走去,那條老狗抬起頭四下瞅瞅,吃力地站起來,跟了過去。“我得去給大伙兒擺洗臉盆了。收糧的那幫家伙一會兒就回來。你們會去扛大麥嗎?” “嗯。” “你不會告訴科里,我跟你講的這些吧?” “那還用說! “嗯,你回頭自己見識一下吧,先生。你看看她是不是個騷貨!闭f完,他踏出門,走進了燦爛的陽光里。 喬治小心認(rèn)真地放下手中的牌,翻過三張來,然后把四張梅花放到了收集區(qū)的梅花A上。從正方形小窗照進來的陽光現(xiàn)在已經(jīng)移到地上,蒼蠅像火星一樣在光柱中飛進飛出。這時,外面?zhèn)鱽砹笋R具的叮當(dāng)聲和車軸不堪重負(fù)時的那種嘎吱聲。遠處有人大聲在喊:“馬廄黑子—喂,馬廄黑子!”然后是,“那個該死的黑鬼跑哪兒去了?” 喬治盯著他的接龍牌局,把牌扒拉到一塊兒,轉(zhuǎn)過身看向萊尼。萊尼正躺在床上,也看著他。 “聽著,萊尼!不是要嚇唬你,但我很擔(dān)心。那個科里肯定會找你的麻煩。那種人我之前碰見過。他剛才是在試探你,感覺把你嚇住了,所以一有機會,他就會跟你打一架! 萊尼的眼中充滿了恐懼!拔也幌肴锹闊!彼麕е耷坏溃皠e讓他打我,喬治! 喬治站起身,走到萊尼旁邊,坐在他的床上!拔液匏滥欠N混蛋了,”他說,“那種人我見多了。就像那老頭說的,科里不會給你贏的機會。他總會贏。”他想了會兒,繼續(xù)道,“如果他跟你有了過節(jié),萊尼,我們會被辭掉。這是肯定的,因為他是老板的兒子。聽我說,萊尼,你盡量離他遠點兒,聽見沒?千萬別跟他說話。要是他朝你走過來,你就挪到屋子的另一頭。你能做到嗎,萊尼?” “我不想惹麻煩,”萊尼哀傷地說,“我從來沒惹過他! “唉,要是科里想把自己打造成拳擊手,你沒惹他有什么用。反正別跟他有任何瓜葛。你能記住嗎?” “嗯,喬治,我一聲都不吭! 收糧馬車越來越近,外面變得嘈雜起來。大馬蹄踏在堅硬地面上的嗒嗒聲,車閘刺耳的摩擦聲,挽繩的噼啪聲,以及人們繞著馬車隊來回呼喝的聲音。喬治還是坐在萊尼的床上,若有所思地皺著眉頭。萊尼怯怯地問:“你生氣了嗎,喬治?” “我不是生你的氣。我是氣科里那個混蛋。本以為咱們能一起賺點兒錢的—或許賺個一百美元!彼目跉庠絹碓綀远ǎ澳汶x科里遠點兒,萊尼! “嗯,我會的,喬治。我一聲都不吭! “別上他的鉤—但是—如果那龜孫子打你的話—你就給他點兒教訓(xùn)。” “給他啥教訓(xùn),喬治?” “算了,無所謂。到時候我再告訴你。我恨死這種人了。聽著,萊尼,如果你惹下麻煩,還記得我當(dāng)初怎么跟你說的嗎?” 萊尼抬起身,一只胳膊肘撐在床上,面容因思考而變得扭曲。然后,他的雙眼悲傷地望向喬治的臉!叭绻胰橇寺闊憔筒蛔屛茵B(yǎng)兔子了。” “我說的不是那個。你還記得我們昨晚在哪兒過的夜嗎?河邊?” “嗯,我記得。啊,我想起來了!我跑去那兒,然后藏在灌木叢里! “藏起來,等我來找你。別被人看到。藏在河邊的灌木叢里。你說一遍! “藏在河邊的灌木叢里。藏在河邊的灌木叢里! “如果你惹了麻煩! “如果我惹了麻煩! 外面?zhèn)鱽泶潭膭x車聲。有人在喊:“馬廄—黑子。哎!馬—廄黑子! 喬治說:“自己多說幾遍,萊尼,這樣就不會忘了! 這時,倆人都抬起了頭,因為門口那塊長方形的陽光被人擋住了。一個女孩站在那兒往屋里瞧。她嘴唇豐滿,上面抹著口紅,雙眼的間距有些寬,臉上的妝容很濃,指甲涂成了紅色,卷過的長發(fā)垂下來,看起來像一根根香腸。她身上穿著純棉的便服,腳上是一雙紅拖鞋,鞋面上插著一簇簇紅色的鴕鳥羽毛。“我在找科里!彼f話時鼻音很重,聲音有些尖厲。 喬治扭頭看看屋子,又看向她。“他剛才來過,但已經(jīng)走了! “噢!”她把雙手放在背后,身體向前傾著靠在門框上,“你們就是新來的伙計吧?” “是啊! 萊尼的眼睛開始順著她的身體往下走。她有些惱火地昂起頭,雖然她似乎并沒有在看萊尼,而是看著她的指甲!翱评镉袝r候會來這兒。”她解釋道。 喬治有些唐突地回答:“反正現(xiàn)在不在! “他要是不在這兒,那我最好還是去別處找找吧。”她語帶調(diào)侃地說。 萊尼入了迷一樣地盯著她。喬治說:“我要見到他的話,就說你在找他。” 她頑皮地微微一笑,扭了扭身體,說:“找個人也不是什么罪過嘛!甭牭奖澈笥心_步聲,她回過頭去,說:“嗨,斯利姆。” 斯利姆的聲音從門外傳進來。“嗨,美人兒! “我在找科里呢,斯利姆! “哎,你可沒好好找吧。我看他回你們家了! 她突然變得不安起來,往工人宿舍里喊了一聲“拜拜,小伙子們”,便匆匆離開了。 喬治回頭看萊尼!疤欤@也太騷了。”他說,“科里竟然找了這樣的貨色當(dāng)媳婦兒。” “她好漂亮。”萊尼申辯道。 “是,而且她一點兒都沒藏著掖著?评锟捎械妹α恕N腋艺f,給她二十塊錢,她就會跟人走! 萊尼仍然盯著她剛才在門口站的地方,臉上掛著欽慕的微笑:“天,她好漂亮!眴讨务R上低頭盯著他,揪住他的一只耳朵,把他拽起來。 “你給我聽好了,你這瘋雜種,”他厲聲說,“你他娘的拿正眼瞧那騷娘們兒都不行。我不管她說什么、做什么。這樣的毒藥我見多了,可從來沒見過比她可怕的禍種。你別招惹她! 萊尼努力想掙脫自己被擰住的耳朵。“我可什么都沒做,喬治。” “是,你沒有?伤驹陂T口秀那兩條腿的時候,你也沒往別處看。” “我沒有要干壞事的意思,喬治。向天發(fā)誓。” “反正你離她遠點兒。要我說,她就是個老鼠夾。你讓那個科里去吃誘餌吧,他那是自找的。還手套里都是凡士林!眴讨温冻鰫盒牡谋砬,“我敢打賭他天天吃生雞蛋、郵購壯陽藥。” 萊尼突然大聲叫起來:“我不喜歡這兒,喬治。這不是什么好地方。我想走! “我們得賺到錢才能走。沒辦法啊,萊尼。時機一到,咱就走。你不喜歡這兒,我比你還不喜歡!彼呋刈琅裕?jǐn)[了一局接龍游戲。“是,我也不喜歡這里,”他說,“但凡給點兒錢,我就卷鋪蓋走了。如果兜里能有幾美元,我們就立即離開,去美利堅河上游淘金。在那兒,我們也許一天能賺好幾美金,或許還能挖到一小片金礦。” 萊尼急不可耐地探著身子說:“那走吧,喬治,F(xiàn)在就走。這里的人好刻薄。” “我們現(xiàn)在走不了,”喬治不耐煩地說,“閉上嘴。那些人要進來了。” 不遠處的洗手間里傳來了水流聲和臉盆磕碰的聲音。喬治繼續(xù)研究他的牌!盎蛟S我們也該去洗漱一下,”他說,“不過我們啥活兒都沒干呢,還不臟。” 這時,一個男人出現(xiàn)在門口。他正把濕乎乎的烏黑長發(fā)直直地往后梳,胳膊下面夾著一頂壓變形的斯泰森氈帽。和其他人一樣,他也穿著藍色牛仔褲、勞動布短夾克。頭發(fā)梳好后,他走進屋來,架勢十分威嚴(yán),仿佛是什么皇親國戚或者手藝大師。這就是那個趕騾子的人—農(nóng)場的王子,能用韁繩控制住領(lǐng)頭的騾子,然后駕馭十頭、十六頭,甚至二十頭騾子前進。如果靠近車輪的騾子屁股上落了一只蒼蠅,他能一揮鞭子把蒼蠅打死,而不傷騾子的一根毫毛。他在舉手投足間流露出一種莊嚴(yán)、冷靜的氣質(zhì),以至于只要他一張口說話,別人便都會閉上嘴。他的威信是如此強大,以至于他說出的話,無論是關(guān)于政治還是愛情,別人都能聽進去。這個人就是那位趕騾子的斯利姆。他那瘦削的臉龐上沒有歲月的痕跡。他既可能是三十五歲,也可能已經(jīng)有五十歲。他的耳朵能聽出言外之意,他緩慢的語調(diào)能透出弦外之音,但不只是想法,而是想法之外的理解。他的一雙大手雖然清瘦,但動作卻如廟堂上的舞者那般優(yōu)雅。 他把夾癟的帽子撫平,在帽頂中間捏出個褶子,然后把帽子戴在頭上,親切地看著宿舍里的這倆人!巴饷嫣亮,”他柔聲說,“進來之后啥都看不見。你們是新來的吧?” “剛到!眴讨握f。 “去扛大麥?” “老板是這么說的! 斯利姆走到喬治對面,在桌旁的一個箱子上坐下來。他研究了一下面前顛倒過來的接龍牌局。“希望你們能到我的收糧隊,”他的聲音十分輕柔,“我的隊里有倆二愣子,連裝大麥的麻袋和藍色的皮球都分不清哪是哪。你們倆扛過大麥嗎?” “那還用說,”喬治回道,“不是我吹牛,那倆人扛的糧食加起來,都不如那邊那大蠢蛋一個人扛的多! 一直聽他們攀談的萊尼,兩只眼睛來回在這兩人身上竄。聽到喬治的夸獎后,他得意地笑起來。斯利姆聽到他會如此夸獎,也贊許地看著喬治。然后,他把身子往桌前靠了靠,彈了彈一張散牌的角!澳銈儌z一起來的?”他的語氣很友善,不是盤問,而是在邀請你與他分享。 “是啊,”喬治說,“我們可以說是互相照顧吧!彼斐龃竽粗福钢溉R尼,“他腦子不靈光,但是個好工人,人也很不錯,就是腦子不靈光。我跟他認(rèn)識好久了! 斯利姆的目光透過喬治,望向他身后。“沒有多少人會結(jié)伴而行!彼粲兴嫉卣f,“我想不通是為啥。也許世界上的人都互相害怕對方吧! “跟你說,到處奔波的時候,有個人和你一起,會好很多!眴讨握f。 這時,一個健壯的男人挺著大肚子走進了宿舍,剛沖洗完的頭發(fā)還在滴水!班,斯利姆!闭f完,他停住腳步,盯著喬治和萊尼看。 “他們剛來!彼估方榻B道。 “很高興認(rèn)識你們,”這個大個子說,“我叫卡爾森! “我叫喬治·米爾頓,這位是萊尼·斯莫爾! “很高興認(rèn)識你們。”卡爾森又說了一遍,“他可一點兒都不小啊①。”說完這個笑話,他輕聲笑了笑,“可一點兒都不小啊。”他重復(fù)道!皩α耍估,一直想問你來著—你那母狗咋了?今天早上沒在你的車底下看見它! “昨晚生了,”斯利姆說,“生了九只。我當(dāng)即淹死了四只。它奶不了那么多。” “那就還剩五只嘍?” “是啊,五只。最大的那只我留下了! “你覺得它們長大以后會是什么狗?” “不知道,”斯利姆說,“大概是牧羊犬吧,我猜的。反正它發(fā)情的時候,我在附近看到的全是這種! 卡爾森繼續(xù)說:“還有五只小狗呢。你準(zhǔn)備都留著。俊 “不知道?偟昧粢欢螘r間,它們得吃露露的奶! 卡爾森若有所思地說:“是這樣,斯利姆,我最近一直在想,坎迪的那條狗老得他娘的都快走不動路了,而且臭氣熏天。它每次到宿舍來,過了兩三天,我還能聞到味兒。你要不勸勸坎迪,讓他把那條狗斃了,再給他一條小狗,重新開始養(yǎng)?隔著一英里,我都能聞到那條狗的臊味。牙也沒了,眼睛也快瞎了,東西也吃不下去。坎迪天天給它喂奶,因為那狗根本沒法嚼東西。” 喬治一直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斯利姆。突然,外面?zhèn)鱽砹巳氰F的響聲,剛開始很慢,接著變得越來越急促,匯成了一個清脆響亮的聲音,然后就如它突然響起來那樣,這聲音又戛然而止了。 “開飯了!笨柹f。 外面?zhèn)鱽硪蝗耗腥似咦彀松嗟恼f話聲。 斯利姆徐徐站起身,一本正經(jīng)地說道:“你們動作最好快點兒,趁現(xiàn)在還有吃的。再過幾分鐘啥都沒有了。” 卡爾森退后一步,讓斯利姆走在他前面,兩個人一前一后出了門。 萊尼一直興奮地看著喬治。喬治胡亂地把牌扒拉到一起,然后說:“是!我聽到他說的話了,萊尼。我會去問他的。” “要棕白花的那種。”萊尼興奮地喊出了聲。 “行了,我們先去吃飯。我哪兒知道他有沒有棕白花的小狗! 萊尼還是躺在床上,沒挪窩。“你趕緊去問他嘛,喬治,別等他再弄死幾只! “好。趕緊站起來走! 萊尼翻了個身,下床站起來,兩人向門口走去。就在他們走到門口時,科里突然闖了進來。 “你們見到一個姑娘沒?”他怒氣沖沖地問道。 喬治冷冷地回答:“大概半小時前來過。” “那她他娘的干啥了?” 喬治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看著這個憤怒的小個子,語帶嘲諷地回道:“她說—她在找你呢! 科里似乎第一次見到了真正的喬治。他上下打量著喬治,估摸他的身高和臂展,又看到他精瘦的腰腹部!昂冒桑撬膬鹤吡?”他最終這樣問道。 “我哪兒知道,”喬治說,“我又沒盯著她離開! 科里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轉(zhuǎn)過身,匆匆走出門外。 喬治說:“你知道嗎,萊尼,我都有些擔(dān)心我自己會跟這個混蛋干上一仗了。這家伙真是太討厭了。老天爺!算了,趕緊走,不然都沒吃的了。” 他們一起走出門。此時從窗戶上照進的陽光,只投下一條細細的金線,而遠處則傳來了盤子丁零當(dāng)啷的碰撞聲。 過了一會兒,那條老狗拖著跛腳,走進了敞開的宿舍門。它用溫柔但半盲的眼睛四下瞅了瞅,又用鼻子聞了聞,然后躺下來,把頭擱在兩只前爪中間。這時,科里又出現(xiàn)在門口,探著頭往里瞅了一眼。那狗先是抬起頭,但在科里猛的一轉(zhuǎn)身之后,又把它那灰色的腦袋耷拉在地板上。
你還可能感興趣
我要評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