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基·法伊夫第一次來我的辦公室已經(jīng)是三周以前的事了。我曾經(jīng)為加 州信實保險公司工作過，因此在該公司龐大的辦公室套間中，我占據(jù)了一個 小小的角落。我和這家公司的關系比較松散。我為他們開展某些調(diào)查業(yè)務； 作為交換，他們?yōu)槲姨峁┝擞袉为氶T戶的兩個小房間和一個俯瞰著圣特雷薩 主大街的小陽臺。我訂了電話應答服務，當我外出時有人會替我接電話。我 還自己做賬；雖然收入不算太高，但能保持收支平衡。 那天的整個上午，我?guī)缀醵荚谕饷孓k事。當時我只是順便回辦公室取一 下相機，卻看見尼基·法伊夫站在辦公室門外的走廊里。如果不是八年前她 因為謀殺親夫勞倫斯——本城赫赫有名的離婚案律師——而被判有罪時我正 好在法庭的話，我可能根本不認識她。那時的尼基還未滿三十歲，一頭惹眼 的淡金色頭發(fā)，黑色的眼睛，皮膚好得無可挑剔�？赡苁怯捎诒O(jiān)獄里的食物 富含淀粉吧，她瘦削的面龐現(xiàn)在變得飽滿一些了，但依然透著一種優(yōu)雅輕靈 之氣。即使在被定罪的時候，這種氣質也令謀殺指控在她的面前黯然失色。 此時，她的頭發(fā)已經(jīng)恢復了本來的色澤，那是一種淡得近于無色的淺褐色。 此時的她應該有三十五六歲了吧。盡管如此，加州女子管教所的歲月并未在 她臉上留下明顯的痕跡。 起初我一言未發(fā)，只是把門打開讓她進去。 “你認識我。”她說。 “我曾經(jīng)為你的丈夫辦過幾次事�！� 她仔細審視著我，“僅此而已嗎？” 我知道她話里有話�！澳愠鐾ナ軐彽臅r候，我也在法庭上，”我說，“ 但是如果你想知道我是否和你的前夫有什么私人瓜葛的話，答案是沒有。我 并無冒犯之意，但他不是我喜歡的那種人。要咖啡嗎？” 她點了點頭，不知不覺間已不再拘束。我從檔案柜底層取出咖啡壺，又 從門后拿出一瓶晶露，往咖啡壺里注滿水。她沒有因為我如此費事而表示異 議，這一點很讓我贊賞。我放進一張濾紙，把咖啡磨成粉末，又將水壺接上 電源。水壺發(fā)出咕嘟咕嘟的聲響，和魚缸中氣泵發(fā)出的聲音一樣，讓人覺得 十分安逸。 尼基靜靜地坐著，仿佛體內(nèi)的情感部件已經(jīng)脫節(jié)了。她沒有那種惴惴不 安的矯揉造作，沒有吸煙，也沒有擺弄自己的頭發(fā)。我坐進自己的轉椅里。 “你是什么時候出獄的？” “一周以前�！� “自由的感覺怎么樣？” 她聳了聳肩。“我想，感覺還不錯吧，但沒有自由我也能活下去，我過 得比你想象中要好�！� 我從自己右側的小冰箱中抽出一個混裝乳制品的小紙盒。我一般都把干 凈的杯子倒著放。我為我們倆翻起兩只杯子，待咖啡煮好之后，倒上滿滿兩 杯。尼基端起杯子，含糊地說了聲謝謝。 “或許你以前也聽過這種說法，”她繼續(xù)說道，“但我真的沒有殺勞倫 斯，而且我想請你查清是誰殺了他�！� “為什么你要等那么長時間？你在獄中就可以啟動調(diào)查的，那樣可能還 會讓你免受不少牢獄之苦呢�！� 她微微一笑�！斑@么多年以來，我一直聲稱自己是無辜的。誰又相信我 了呢？從我被指控的那一刻起，人們就不再信任我了�，F(xiàn)在，我要把這份信 任奪回來。而且我還要弄清楚，是誰陷害了我�！� 我以前一直以為她的眼睛是黑色的，現(xiàn)在我才發(fā)現(xiàn)它們是金屬般的灰色 。她表情冷靜、情緒平和，似乎心中的火焰已經(jīng)暗淡下去了。她看上去像一 位沒有多少幻想的淑女。其實我原本就不相信她有罪，可我已經(jīng)想不起我如 此固執(zhí)己見的原因了。她看起來是個沒有多少激情的人。我相信，她對任何 事物的關心程度都不可能促使她去殺人。 “想跟我說說情況嗎？” 她呷了一口咖啡，把杯子放在桌子邊上。 “我和勞倫斯結婚四年多一點吧。婚后才六個月，他就背叛了我。我也 不知道為什么我會覺得深受打擊。實際上，我也是這樣跟他攪和在一起的… …那時，他還沒有離開他的第一個老婆。他背叛了她，和我在一起。我想， 也許是當情婦可以帶來某種自我滿足感吧！但我從沒想過會步她的后塵，這 讓我非常惱火�！� “根據(jù)檢察官的說法，這就是你殺他的動機�！� “你也知道，他們要找個頂罪的人，那就是我，”她說到這兒終于顯出 了一絲激動，“過去這八年里，我和形形色色的殺人犯生活在一起。相信我 ，冷漠是不會成為動機的。你會因仇恨殺人，或者在盛怒下殺人，或者為了 報復殺人，但你不會去殺你漠不關心的人。在勞倫斯死之前，我對他根本就 無所謂了。從發(fā)現(xiàn)另一個女人的那一刻起，我對他的愛就消失了。我只花了 一點點時間，就把這份愛從我心中抹去了……” “你在日記里記的就是這些嗎？”我問道。 “當然了，開始的時候我很在意。我仔細記下了每一次背叛。我偷聽他 的電話，還跟蹤他在城里轉悠。后來，他開始對所有事情都小心起來。我也 慢慢失去了興趣，后來就根本無所謂了。” 兩片紅暈爬上了她的臉頰。我沒有說話，給她時間讓她平靜一下。 “我知道，看起來好像是我因為嫉妒或者憤怒而殺了他，但事實上我已 經(jīng)對這件事徹底不在乎了。在他死前，我就打算要繼續(xù)過好自己的生活。我 想回學校讀書，做好自己的事情。我們各走各的……”她的聲音越來越輕了 。 P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