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庸之妻(日本無賴派大師太宰治最負盛名的短篇之一。毀滅美學(xué)一代宗師極致精裝典藏本!數(shù)十幅太宰照片以及手稿,珍貴資料首次披露。)
定 價:20.6 元
- 作者:(日)太宰治 著,陳齡譯
- 出版時間:2013/7/1
- ISBN:9787229066741
- 出 版 社:重慶出版社
- 中圖法分類:I313.45
- 頁碼:177
- 紙張:膠版紙
- 版次:1
- 開本:32開
《維庸之妻》從一個女人的角度透視一個頹廢男人的一生!
《維庸之妻》是太宰治的短篇小說集,書中的同名之作是太宰的名篇!毒S庸之妻》,暗喻“放蕩男人的妻子”。一個女人在自己丈夫酗酒,欠債,與女人私奔最后跳水自殺的情況下,一直維系著家庭,出門做女傭為丈夫還清債務(wù)。2009年,在加拿大蒙特利爾舉行的第三十三屆世界電影節(jié)上,由根岸吉太郎導(dǎo)演、松高子和淺野忠信主演的同名電影《維庸之妻》榮獲最佳導(dǎo)演獎。
日本無賴派大師太宰治,毀滅美學(xué)一代宗師! 三十九年生命,二十年創(chuàng)作,五次殉情自殺,最終情死! 涫軞g迎的太宰治極致精裝典藏本 數(shù)十幅太宰照片以及手稿 珍貴資料首次披露 永遠的太宰治,他剖析自己,剖析自己永無可解的孤獨, 憂郁與絕望,喚起我們內(nèi)心深處一種深深的戰(zhàn)栗和鄉(xiāng)愁般的情愫, 讓我們管窺到人性的淵藪。
太宰治(1909—1948),日本無賴派(或新戲作派)代表作家。本名津島修治,生于青森縣北津輕郡金木村大地主家庭。父親源右衛(wèi)門是貴族院議員和眾議院議員,當(dāng)?shù)孛,被稱呼為金木老爺。太宰治是父母的第六個兒子,兄弟姐妹十一人,他最小。父親經(jīng)常忙于事業(yè),母親病弱,太宰治從小是在叔母和保姆的照料下成長的。1927年,太宰治在弘前高中讀書,聽到自己崇仰的天才作家芥川龍之介自殺的消息,精神受到極大沖擊。1930年,入東京帝國大學(xué)法文科,不久中退。投入左翼運動,后“轉(zhuǎn)向”。1930年,于銀座的“好萊塢”邂逅某畫家情婦田邊渥美,二人到鐮倉海濱情死,田邊殞命,太宰存活。小說《葉》、《小丑之花》、《猿面冠者》和《奔跑吧,梅勒斯》等,都有“入水自殺”的情節(jié)描寫。太宰后來師事著名作家佐藤春夫、井伏鱒二,因自幼經(jīng)受北國海疆粗獷荒瀚的自然風(fēng)土的熏陶和沒落貴族斜陽晚照家風(fēng)的影響,養(yǎng)成了奇詭多變、放蕩不羈、時而驕矜、時而自卑的性格。其三十九年短暫的一生,偕同女人五次自殺,四次情死未遂,最后同山崎富容于玉川上水投水身亡。說來湊巧,兩人投水一周后的六月十九日,正值太宰治三十九歲生日。這天一早,遺體被打撈上岸,遵照他生前的遺愿,葬于東京三鷹黃檗宗禪林寺,坐落于明治文豪森鷗外墓正對面。翌年這一天,舉辦周年祭紀念活動,從此定名為“櫻桃忌”。每年六月十九日,仰慕作家盛名的文學(xué)青年,云集禪林寺或玉川上水,緬懷悲悼,風(fēng)光常存。
目錄
親友交歡
叮當(dāng)叮當(dāng)
父親
母親
維庸之妻
阿珊
家庭的幸福
櫻桃
主編陳德文老師系國內(nèi)知名老一輩日語翻譯家,1940年生,著名日語翻譯家,南京大學(xué)教授,日本愛知文教大學(xué)專任教授、博士生導(dǎo)師,兼任日本名古屋學(xué)院大學(xué)和岐阜東海女子大學(xué)客座教授。翻譯出版日本文學(xué)名著多種,包括夏目漱石、島崎藤村、川端康成、井上靖、三島由紀夫等人的小說十余部,以及松尾芭蕉、幸田露伴、德富蘆花、島崎藤村、永井荷風(fēng)、谷崎潤一郎和東山魁夷的散文專集等。
序
日本作家太宰治,在中國已經(jīng)不是一個陌生的名字。多年來,他的一些代表作,漸次被幾家出版社譯介過來,受到廣大讀者的歡迎。兩年前,重慶出版社打算組織一套太宰治作品系列,策劃人游曉青女士要我擔(dān)任主編,我一時犯起了躊躇。我對太宰治太缺乏研究了,盡管我很喜歡他的《斜陽》等名作,但總覺得有些隔膜。不過我想,所謂主編,其架勢可舍“大”求“小”,其工作可棄“繁”就“簡”,不必事無巨細,一律包辦代替。這樣一想,也就勉為其難了。
言歸正傳。
太宰治(1909—1948),日本無賴派(或新戲作派)代表作家。本名津島修治,生于青森縣北津輕郡金木村大地主家庭。父親源右衛(wèi)門是貴族院議員和眾議院議員,當(dāng)?shù)孛,被稱呼為金木老爺。太宰治是父母的第六個兒子,兄弟姐妹十一人,他最小。父親經(jīng)常忙于事業(yè),母親病弱,太宰治從小是在叔母和保姆的照料下成長的。1927年,太宰治在弘前高中讀書,聽到自己崇仰的天才作家芥川龍之介自殺的消息,精神受到極大沖擊。1930年,入東京帝國大學(xué)法文科,不久中退。投入左翼運動,后“轉(zhuǎn)向”。1930年,于銀座的“好萊塢”邂逅某畫家情婦田邊渥美,二人到鐮倉海濱情死,田邊殞命,太宰存活。小說《葉》、《小丑之花》、《猿面冠者》和《奔跑吧,梅勒斯》等,都有“入水自殺”的情節(jié)描寫。太宰后來師事著名作家佐藤春夫、井伏鱒二,因自幼經(jīng)受北國海疆粗獷荒瀚的自然風(fēng)土的熏陶和沒落貴族斜陽晚照家風(fēng)的影響,養(yǎng)成了奇詭多變、放蕩不羈、時而驕矜、時而自卑的性格。其三十九年短暫的一生,偕同女人五次自殺,四次情死未遂,最后同山崎富容于玉川上水投水身亡。說來湊巧,兩人投水一周后的六月十九日,正值太宰治三十九歲生日。這天一早,遺體被打撈上岸,遵照他生前的遺愿,葬于東京三鷹黃檗宗禪林寺,坐落于明治文豪森鷗外墓正對面。翌年這一天,舉辦周年祭紀念活動,從此定名為“櫻桃忌”。每年六月十九日,仰慕作家盛名的文學(xué)青年,云集禪林寺或玉川上水,緬懷悲悼,風(fēng)光常存。
縱觀太宰文學(xué),大致可分為三個時期。
前期(1909—1929):青年時代的太宰治,游戲人生,數(shù)度自殺,思想支離破碎,精神極不安寧,可稱為“叛逆和反抗”的時代。這期間的作品以《晚年》作品集為首,還有《逆行》、《小丑之花》、《玩具》、《猴島》等,內(nèi)容多屬于描寫個人生活的私小說范疇。
中期(1930—1945):太宰同石原(津島)美智子結(jié)婚后,在親友的安撫下,不安的靈魂漸趨穩(wěn)定,立志做一名“市井的小說家”。這個時期的作品,個性鮮明,筆墨多彩,文字細膩,佳作倍出。舉其要者有《富岳百景》、《奔跑吧,梅勒斯》、《女生徒》、《故鄉(xiāng)》和《潘多拉的盒子》等。這一系列作品內(nèi)容多觸及嚴肅的社會問題,格調(diào)明朗而不沉郁,行文輕捷而不浮華,具有很強的可讀性。
后期(1946—1948),戰(zhàn)后三年,戰(zhàn)爭的創(chuàng)傷再度引起作家精神的不安定,這是太宰文學(xué)走向成熟和個體毀滅的悲壯時期。作為作家,三十九歲,正是創(chuàng)作思想漸趨穩(wěn)固、成就一代文名的大好年代。不料這顆文壇明星,留下《維庸之妻》、《櫻桃》、《斜陽》和《人間失格》等作品后,猝然隕落。連載中的《Good-bye》,即刻斷弦,遂成絕響。
日本太宰文學(xué)研究家、中央大學(xué)教授渡部芳郎將太宰治譽為“心靈的王者”,他認為太宰治作為一名作家的基本人格類型,屬于“贈你一朵蒲公英的”心中懷有幸福感的人(《葉櫻與魔笛》),向過路人(讀者)獻上一支美妙音曲的街頭音樂家(《鷗》、《想起善藏》)。太宰文學(xué)所具有的善性,來自作家“原罪的自覺”,所謂“罪多者,其愛亦深”。
太宰治曾經(jīng)對弟子們談及自己的文學(xué)理想,他說:
芭蕉(江戶前期俳諧作家——筆者),閑寂、簡素,喜愛纖細的余情,最后達到“輕妙”之境地。新的藝術(shù)進取的方向即為輕妙。好比劍道,氣力頓時集中于手腕。那種感覺啊,苦惱下沉,心地澄明!粽撘魳罚盟颇。(桂英澄《箱根的太宰治》)
太宰治輕妙而明朗的作品中,從文學(xué)形象的角度分析,同時又脫不出前期難解、后期頹廢的反俗的情調(diào)。
小說《維庸之妻》,暗喻“放蕩男人的妻子”。其依托對象為15世紀法國抒情詩人弗朗索瓦?維庸(Fran?ois Villon1431—約1463)。此人在巴黎大學(xué)求學(xué)期間,頻頻交往妓女、流氓,1455年在一次社會騷亂中殺死司祭,逃往巴黎郊外,參加盜竊集團,獲罪入獄,后獲赦。1462年,因再次犯強盜殺人罪,被宣告施以絞刑,后減為10年期流放,不久便杳無消息。2009年,在加拿大蒙特利爾舉行的第三十三屆世界電影節(jié)上,由根岸吉太郎導(dǎo)演、松高子和淺野忠信主演的同名電影《維庸之妻》榮獲最佳導(dǎo)演獎。
《斜陽》中的女主人公和子的原型,本名太田靜子,1941年在朋友家中偶遇太宰治,一見鐘情。此后兩人常常書信來往,墜入愛河,不得自拔。1944年,太宰到小田原車站同靜子相會,并一起探望住院的靜子的母親,然后前往靜子住處下曾我。太宰再次到下曾我會見靜子是戰(zhàn)后的1947年,為了創(chuàng)作《斜陽》而去向靜子借閱日記。
太宰治絕命前的一兩年間,原配美知子和情婦靜子同時懷妊,第二年分別生下女兒,這就是后來的著名女作家津島佑子和太田治子。
本系列選入的五部作品,均屬中短篇小說。太宰治這些為讀者耳熟能詳?shù)拿,再次有機會付梓出版,能否不辜負讀者們的期待,老實說我心中沒底。一來畢竟是名家名作,且不乏名譯,珠玉在前,難以企及;二來譯者多屬新手,鋒芒初試,經(jīng)驗不足,譯文難免有不盡人意之處。望讀者多加批評,以便再版時改進。
走筆至此,忽然記起今日是所謂“憲法紀念日”,電視里正在播送東京街頭為反對“改惡”憲法,政界和民間紛紛舉行各種類型的保衛(wèi)和平憲法的活動。正當(dāng)日本國內(nèi)右翼勢力抬頭,“改憲”和“護憲”斗爭逐漸走向白熱化時期,再度閱讀太宰文學(xué),重溫戰(zhàn)爭給廣大民眾造成的苦難和精神創(chuàng)傷,對當(dāng)代讀者來說,或許更具深義。
陳德文
2013年5月3日杜鵑花開
記于愛知縣春日井迓光亭
注:譯者為國內(nèi)知名日語翻譯家。
正文:
昭和 二十一年九月初,我接受了一個男士的來訪。
這起事件幾乎談不上浪漫,也絲毫不是什么趕潮流,但在我心目中,也許到死都會殘留著難以抹消的痕跡。這是一起奇妙的、不堪忍受的事件。
事件。
不過,說是事件,或許有點兒夸張。我和這個男士兩人一起喝酒,也沒有吵架,至少在表面上我們是和和氣氣、好說好散的?墒菍ξ襾碚f,這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放過的重大事件。
總之,這個男人很偉大、很了不起。根本沒有一點兒可取之處。
我去年遇到災(zāi)難,來到這津輕的老家避難,幾乎每天都詭秘地將自己關(guān)在里面的房間里,偶爾也有地方上的什么什么文化會的,什么什么同志會的邀請我去演講或是讓我出席什么座談會的事兒,我總是推辭說:“總該還有很多其他更合適的人選!比缓笠粋人偷偷地喝酒,睡大覺,就這樣從早到晚過著假隱居一般的生活。在這之前十五年的東京生活中,我曾出入于最下等的居酒屋,飲最劣質(zhì)的酒,和所謂最下流的人打交道,對于大多數(shù)的無賴漢我也習(xí)以為常了,可是唯獨對這個男人我卻束手無策,總之是厭惡到了極點。
九月初,我吃了午飯,在正房的堂屋里,獨自一人茫然地吸著煙,這時,一個身穿耕作服的老爺子呆呆地站在門口打招呼。
“哎!
這人就是我說的那個“親友”。
(我在這個手記里,描寫一個農(nóng)夫的形象,把他可憎的性格展示給世人。為了慎重起見,雖然有些無聊,我想補充說明一點,就是完全沒有以此來支援階級斗爭中所謂的“反動勢力”這樣的意圖,讀者只要將手記讀完,自然就會明白。這種聲明或許令人掃興,但是最近有一些腦筋遲鈍、神經(jīng)麻痹的人,不斷叫囂一些陳詞濫調(diào),妄下結(jié)論,對于這類大腦陳腐愚昧——不,或許反而是聰明的——人,我還是添油加醋地附上了少許說明。本來出現(xiàn)在這個手記里的他,雖然貌似農(nóng)夫,但決不是那些喜歡擺弄“意識形態(tài)”的人所景仰的農(nóng)夫。他實在是個復(fù)雜的人,總之我是頭一回見到這樣的男人,可以說令人不可理解。我甚至預(yù)感到這是一種新型的人種。我并不想嘗試對此進行善與惡的道德審判,而是想將關(guān)于這種新型人種的預(yù)感提供給讀者。如果能做到這一點,我也就滿足了。)
他是我小學(xué)時代的同學(xué),姓平田。
“你忘了嗎?”他露出白牙笑著說。我對這張臉似乎有些印象。
“知道,進來吧!蹦翘欤覍λ_實是個輕薄的社交家。
他脫掉草鞋,進了堂屋。
“久違啦!彼舐暤卣f,“幾年沒見了呀?好幾十年了吧?哦,二十幾年沒見了呀,我早就聽說你來這里了,因為地里的活兒太忙,也沒過來玩玩,聽說你喝酒也成海量了,哇哈哈哈!
我苦笑著給他倒茶。
“你忘了我倆吵架的事嗎?我倆總吵架哩!
“是嗎?”
“什么‘是嗎’?你看,我這手背上還有傷疤呢,這是被你抓傷的。”
我仔細看了看他伸出的手背,哪里有什么像樣的傷疤。
“你左邊的小腿上也應(yīng)該有塊疤,有吧?應(yīng)該有的。那是我向你扔石頭砸的,哎,沒和你少吵過架!”
可是我左邊的腿肚子和右邊的腿肚子上沒有一處他所說的那樣的傷疤。我只是曖昧地微笑著,傾聽他的話語。
“哎,我想和你商量個事兒,就是班級聚會,怎么樣?你愿不愿意參加?我們好好喝它一通,招集十來個人,酒二斗,這個我來準備!
“這主意倒不壞,不過,二斗是不是多了點兒?”
“不,不多。一個人沒有二升不夠意思!
“可二斗酒上哪兒湊去?”
“可能湊不來這么多,不過我試試吧,別擔(dān)心?稍僭趺凑f是鄉(xiāng)下,最近這酒也不便宜啊,這個還得靠你了!
我心領(lǐng)神會地站起身,走到里間,拿出五張大紙幣。
“給你,先把這些拿去。剩下的,再說。”
“等等,”他把紙幣塞還給我,“這不對,我今天不是來向你要錢的,是來商量事兒的,就想來聽聽你的意見。反正得讓你掏一千來塊錢的?山裉焓莵碚夷闵塘,順便看看你這個老朋友的。啊,行了,你只管聽我的,把這些錢收回去吧!
“是這樣!蔽野鸭垘攀者M上衣口袋。
“有沒有酒?”他突然問。
我禁不住又看了看他那張臉,他瞬時間現(xiàn)出難堪而又晃眼的神情,嚷嚷起來:
“我聽說你這兒總有兩三升的,拿出來喝了吧,大嫂不在家嗎?我想讓大嫂給斟一杯。”
“好吧,那,這邊請!
我站起來,心里沒趣極了。
我把他帶到里間的書齋。
“亂得很啊。”
“不,沒關(guān)系,文學(xué)家的屋子都這樣。我在東京那陣兒,和很多文學(xué)家打過交道呢。”
可是對于這個,我怎么也不能相信。
“真是間好房子,修建得不錯嘛。院子也很漂亮,還有柊樹呢,你知道柊樹的由來嗎?”
“不知道!
“你不知道啊?”他開始得意起來,“這個由來說大了是世界級的,說小了是家庭范圍的,這又能成為你們的寫作材料了!
簡直文不對題,我甚至懷疑他是否詞匯不夠用。不過也并非如此,后來他還是顯現(xiàn)出了老奸巨滑的一面。
“那個由來是什么呢?”
他詭秘地一笑,裝模作樣地說道:
“下次告訴你柊樹的由來。”
我從壁櫥里拿出只剩下半瓶威士忌酒的四方形酒瓶。
“你也喝威士忌嗎?”
“喝呀,大嫂不在嗎?讓她給我斟酒!
我在東京住過很久,接待過很多客人,可從未有客人這樣對我說話。
“老婆不在。”我撒了個謊。
“別這么說,”他絲毫不理會我說的話,“把她叫到這里來,讓她斟酒,我就是想喝一杯大嫂斟的酒才來的!
如果他所期待的是大都市的女人,高雅而嫵媚,那么對他對老婆都很可悲。老婆雖說是大都市的女人,但頗為土氣,又不好看,并且待人一點兒都不熱情,所以要把她叫出來,我心里很不痛快。
“算了吧,老婆斟酒,反倒不好喝了。這個威士忌……”,說著我把酒倒進桌子上的茶碗里,“這在以前的話,算是三流品,不過不是甲醇。”
他一口將酒喝干,咂了咂嘴,說:
“像是蝮蛇酒。”
我又給他斟上一杯。
“喝得太猛,過會兒醉意一下上來,會很難受的。”
“嗯?瞧你說到哪兒去了,我在東京喝干過兩瓶三得利呢。這威士忌是六十度吧?很普通,沒多大勁兒!闭f著又將酒一飲而盡。實在太沒情趣了。
接著他給我斟上酒,然后又把自己的碗斟滿說:
“沒啦。”
“啊,是嘛!蔽蚁袷且粋溫文爾雅的社交家,心悅誠服地站起身,又從壁櫥里拿出一瓶威士忌,開了栓。
他坦然地點點頭,又喝了起來。
我心里有些厭惡起來,我從小就有浪費癖,愛惜東西的自覺性(絕不是自夸)比一般人淡薄。但這個威士忌可是我一直珍藏的,雖說以前是三流貨,而現(xiàn)在的確是一流品。價錢固然很貴,可更重要的是,將它弄到手頗費了一番周折,不是花了錢就能買到的。這威士忌酒我在很久以前就收購了一打,并因此而破產(chǎn),但我從未后悔過。每天享受品嘗一點兒的快樂,為了讓嗜酒的作家井伏先生來訪的時候也能品嘗到,我一直倍加珍惜,可還是日漸減少,到了這個時候,壁櫥里就只剩下兩瓶半了。
他說要喝酒的時候,不巧沒有日本清酒和其他別的酒,我只好拿出珍藏已久、如今所剩無幾的威士忌來招待他,可沒想到他這么能喝。這聽起來像是吝嗇鬼在發(fā)牢騷(不,我就直說吧,對這個威士忌我就是吝嗇,就是覺得可惜。)被他如此這般理直氣壯、不當(dāng)一回事兒地暴飲,怎能不感到憤怒!
他的一番話,絲毫不能引起我的共鳴。我這話的意思不是說自己很有修養(yǎng),而他是不學(xué)無術(shù)的鄉(xiāng)巴佬,絕非如此。我甚至有過這樣的經(jīng)歷,同完全沒有教養(yǎng)的娼婦正兒八經(jīng)談?wù)撌裁础叭松恼鎸崱;還被胸?zé)o點墨的老師傅逼得發(fā)表意見而流過眼淚。我進而懷疑起世人說的所謂“學(xué)問”,他的話惹得我一點兒也不痛快,原因確實在于他。為什么這么說呢?我與其在這里三言兩語加以斷定,不如如實地活畫出他每一天的種種言行,任讀者判斷。我以為這才是作者所謂健全的手段。
他從一開始就喋喋不休,大談什么“我的東京時代”,乘著醉意,越發(fā)滔滔不絕起來。
“你在東京也因女人失敗過的!彼舐曊f著,又不由冷笑起來道:
“其實在東京那陣兒,我也差點兒捅婁子,險些犯下和你一樣的大失策,真的,其實已經(jīng)到那份上了。不過我逃了,嗯,可真逃了。女人一旦看上了某個男人,是很難忘掉的。哈哈哈,至今還給我寫信呢,嘿嘿,上次還給我送年糕來了呢。女人真是笨蛋,要想讓她看上你,不是長相,也不是金錢,在于心情,就是一顆心。其實我在東京那陣兒,也不老實,想想看你那時候也應(yīng)該在東京,或許跟哪個藝妓廝混,惹得人家掉眼淚。不可思議的是你一次也沒碰到過我,你那時候到底都去什么地方游樂去了?”
我不知道他說的那時候是指什么時候,并且像他想象的,我在東京玩藝妓,以至于把藝妓惹哭的事也不曾有過。多半是在露天烤雞肉串兒的小攤兒上,喝點兒泡盛、燒酒,說一通醉話而已。我在東京,正如他說的那樣,因女人而栽過跟斗,況且這也不止一兩次,因?qū)以馐。Φ酶改、兄弟姐妹臉上無光。不過我想至少可以這么說,“我絕非光仗著有錢,冒充美男子,玩弄藝妓,到頭來還得意洋洋!”雖說是可憐的辯白,但因為他的這番話,我才明白就連這一點自己至今尚未得到他的信任。我開始感到膩煩了。
不過,這種不愉快,未必是因為這個男人才初次體味到的。東京文壇的評論家、還有其他形形色色、甚至已經(jīng)成了友人的人也曾讓我吃過苦頭,因此,我可以充耳不聞、一笑置之。此外,我意識到這個農(nóng)夫模樣的男人,把這視為我的一大弱點,乘虛而入,我又感到他的這種用心是多么卑鄙,多么無聊。
可是那天我是個極其輕薄的社交家,沒有一點果敢的表現(xiàn)。不管怎么說,我是一個身無分文的戰(zhàn)爭受害者,帶著妻兒,硬是擠進這個并不富足的小城市,命中注定只勉強可以維持朝不保夕的性命,所以對久居這個城市的人們來說,不能不是一個輕薄的社交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