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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過(每一個平凡生命都有閃光的片段值得記取《南方人物周刊》十周年巨獻(xiàn)“逝者”欄目全新結(jié)集
“逝者”是《南方人物周刊》自2004年創(chuàng)刊以來一直保留的招牌欄目,每期都有。這是雜志最具有民主精神的欄目——逝者褪去了世俗的標(biāo)簽而回歸平等。本書為這一專欄的精選。
“記錄普通人的命運”是一件重要的事情。這些文章,均是普通人對生命中逝去之人的追憶。這些人中,有寫作者朝夕相處的家人、交往多年的老友,也有關(guān)系平淡的過客,甚至是偶遇的陌生人。人的一生,要目擊、耳聞、親嘗無數(shù)死亡的消息。閱讀這些逝者的經(jīng)歷,讀者將驚訝于它們對庸碌卻安然的日常的打斷,驚訝于它們陌生卻真切的生命質(zhì)感。理解他人可能引向更深地理解自我。在不到兩千字的敘述中,寫作者試圖接近一個人的死亡,同時向我們傳遞一個人曾經(jīng)活過的消息。讀者將意識到,這些形形色色的逝者的命運,也正是你我可能的命運。
察一人命運 觀世人命運一本悼亡文集,一部當(dāng)代平民社會史以平民視角,講述聚光燈不曾照見的中國故事 只有平凡的生活,沒有平凡的人。每一個生命都有閃光的片段值得記取在這個以“成功”為人生唯一目標(biāo)的浮華年代,普通人的個性與尊嚴(yán)更應(yīng)得到書寫與張揚(yáng)聚焦草根與俗世,為轉(zhuǎn)型時期的中國留影
《南方人物周刊》以“記錄我們的命運”為宗旨,以平等、寬容、人道為理念,時刻關(guān)注那些對中國的進(jìn)步和我們的生活產(chǎn)生重大影響的人, 并從他們的故事中感悟時代的變遷和人性的復(fù)雜。多年來,《南方人物周刊》始終未改辦刊初衷,一如既往地打量那些和我們一樣的人,最大限度地撕掉神話和誤讀,抵達(dá)人性的真實。
總序 有靈魂、有溫度的人生_萬靜波
序一 逝者如斯,向死而生_楊錦麟 / 1 序二 他們活過,他們活著_張冠生 / 4 序三 夭折的和成熟的_余世存 / 7 塵煙 記錄我們自己的大江大海 / 003 父親公今度 / 013 父親李文化的寬容與“空” / 017 落選的“林妃” / 020 “覺悟不高”的父親 / 023 春暉難忘 / 026 父親梅汝璘 / 029 最后的父愛 / 033 總序 有靈魂、有溫度的人生_萬靜波 序一 逝者如斯,向死而生_楊錦麟 / 1 序二 他們活過,他們活著_張冠生 / 4 序三 夭折的和成熟的_余世存 / 7 塵煙 記錄我們自己的大江大海 / 003 父親公今度 / 013 父親李文化的寬容與“空” / 017 落選的“林妃” / 020 “覺悟不高”的父親 / 023 春暉難忘 / 026 父親梅汝璘 / 029 最后的父愛 / 033 我的“賊”二爺 / 036 命運的股子 / 040 父親的一生 / 043 以德為鏡 / 046 冷灶熱灶都要燒一把 / 049 遠(yuǎn)去的皮影 / 052 勤業(yè) 回憶陳忠誠先生 / 057 純粹學(xué)者朱維錚 / 064 陽光燦爛的日子 / 068 一世功名任春風(fēng) / 071 我的丈夫杜如昱 / 075 “報人書記”林若 / 078 澤成老兄 / 082 師者風(fēng)范千古存 / 086 近代史學(xué)界塌了一個角 / 090 在學(xué)術(shù)中快樂旅行的任東來 / 094 達(dá)觀 103歲的老小孩李育中 / 099 千萬里我追尋著夏光 / 102 清明時節(jié)憶父親 / 105 偶然遇見高凌風(fēng) / 109 懷念岳父 / 112 我的好朋友熊頓 / 116 死生 最不值的安娜 / 121 痛失俊義 / 125 沉默如蟻 / 129 死亡之痛 / 132 最后一次見面 / 135 楊叔的解脫 / 138 他停止了掙扎 / 142 世上再無外婆家 / 146 贍養(yǎng)的難題 / 150 生命的巡回演出 / 154 我要在夢里跟爸爸談?wù)? / 158 一切成空 / 161 太姥姥 / 164 天上的星辰 / 167 深情 父愛如山 / 173 最后一筆存款 / 177 怪人父親 / 181 媽媽是個家庭婦女 / 185 姥姥的舊時光 / 189 最后一件棉襖 / 192 爺爺?shù)镊? / 196 爺爺,我們天上見 / 199 生當(dāng)無謀 / 202 小資奶奶的秘密 / 205 姥娘姚錫珍的幸福生活 / 208 真正的眷戀 / 211 讓我們來生相伴長久 / 215 無常 她這一輩子 / 221 笑吟吟的三娘 / 224 九叔的退休金 / 227 天師的命 / 231 改變命運的選擇 / 235 天德叔 / 239 駝背星哥的沉淪 / 243 好婆走了 / 247 父親同志和酒 / 250 父親的信念 / 253 他比那個時代走得更早 / 257 一個理想主義者的離去 / 261 鄧?yán)蠋煹脑娨? / 265 我們是怎樣失去愛的 / 269 跋 很多消息經(jīng)過我們_施雨華 / 273
總序 有靈魂、有溫度的人生
萬靜波_《南方人物周刊》常務(wù)副主編 《南方人物周刊》三個知名專欄“逝者”、“異人”與“夢中情人”要出精選集,借此機(jī)會,我想說幾句相關(guān)的話。 先說“逝者”。 這應(yīng)該算是《南方人物周刊》最知名的欄目吧,年頭最長,投稿者也最多。最早的雛形版叫“懷念”,那時還未創(chuàng)刊,雜志主編、創(chuàng)始人徐列就談到要辦一個紀(jì)念亡者的欄目,而且放在最后一頁,取其“有始有終”之意,沒想到這一辦就是整整十年。 在中國這樣一個缺乏宗教傳統(tǒng),又深受儒家思想“未知生、焉知死”觀念浸潤的國家里,如何面對死亡、正視死亡,殊非容易。 早些年,我曾有機(jī)會背著行囊在美國大地壯游。飛機(jī)火車大巴,一路穿州過府,最愛看的地方有三類:教堂、大學(xué)和墓地。大學(xué)決定了一個國家的頭腦,教堂決定了國民的精神氣質(zhì),墓地則直接體現(xiàn)出對生命的態(tài)度。中國文字中有所謂“墓門已拱”、“墓草春深”,形容墓地之荒涼寂寥,這樣的場景在美國大致是看不見的。美國的墓地,沒有高大的墓碑,不講八寶山式的級別,也沒什么規(guī)格,就是一片面積大致相當(dāng)、高高低低或豎或躺的石條,不壯觀,有的也許就是比腳踝高幾寸,勉強(qiáng)說起來,也可以叫墓碑吧。石頭除了寫上死者名字、生卒年月外,一般還會有一兩句話:“Tom和Mary的愛子”、“我永遠(yuǎn)愛你”、“這里躺著一個追求自由的靈魂”、“他曾為國效力”等,以寄托生者的哀思與懷念。 這是在基督教熏陶下美國人平等觀念的最直白體現(xiàn):不管你生前是貴是賤,在死亡面前,一律平等。區(qū)別和差異,只在墓碑上的那幾句評價,那是價值觀和私人情感的凝練呈現(xiàn)。這種差異,就叫文化。《紐約時報》著名版面“訃聞”,由受過新聞職業(yè)訓(xùn)練的記者,查訪資料,采訪死者親友,以克制之筆,簡練描述亡者一生。好的訃聞,甚至有傳誦萬口的動人力量。 《南方人物周刊》設(shè)立“逝者”欄目,其用心也在于此。我們希望來稿不要總是“為尊者諱”,也別總是“歌德派”,不管是一生得意的帝王將相,還是平凡至極的販夫走卒,不管生前有沒享受過尊嚴(yán)和自由(在中國,這是多么奢侈的待遇。辽僭谶@個小小欄目里,版面的大小、字?jǐn)?shù)的多少,是完全平等的。我們也不想文章總是寫“恩情難忘”,更希望看到逝去的這個人過了怎樣的一生,開心還是倒霉,怎樣得到快樂,又怎樣面對厄運。總之,希望看到一個有靈魂、有溫度、真實地活過一場的獨特人生。 取法乎上,僅得其中。不管怎樣,作為歷時最久的欄目,投稿者可謂最為穩(wěn)定,普通人居多,也有名家,文章質(zhì)量也保持著一貫的水準(zhǔn),算是初步實現(xiàn)了目的。 再說“異人”。 某種程度上,這個欄目的設(shè)置,是受到老外刺激的結(jié)果。 “異人”迄今已向讀者介紹了數(shù)百個精彩紛呈、敢想敢為的異國人物:徒手攀爬世界超高建筑的“蜘蛛俠”,懷揣未遂的從軍夢想、把坐騎改造成軍用坦克的軍事愛好者,用火柴頭拼搭泰姬陵的創(chuàng)意手工者——這些活得汪洋恣肆、我行我素、讓人羨慕的家伙,其實都是些普通外國人。 這當(dāng)然不是說大多數(shù)普通中國人就不懂生活樂趣,不會挑戰(zhàn)庸常人生。不過,對比滿大街隨著《最炫民族風(fēng)》起舞的廣場大媽、只會“上車睡覺、下車撒尿、停車拍照”的跟團(tuán)游客、畢業(yè)不久便背上沉重房貸省吃儉用咬牙還月供的年輕人,那些有趣有料、有獨立人格意志的中國人之少,確實是令人難堪的現(xiàn)實。中國人的游戲精神不強(qiáng),尋找樂趣的本能很弱,往深里說,在一個長期奉行集體主義、迄今仍在提倡中庸之道的社會環(huán)境里,要想培養(yǎng)出獨立人格和萬水千山我獨行的獨特氣質(zhì),難啊! 四十多年前,安東尼奧尼等極少數(shù)外國人被允許來到中國旅行訪問,他后來評論中國說,“這是一個藍(lán)色螞蟻的海洋”。意謂中國人億人一面,全穿藍(lán)色工作服。四十年后,藍(lán)色工作服是脫掉了,在服裝色彩和樣式上已和國際接軌,但我們心里的藍(lán)色中山裝,那五個紐扣還牢牢扣著。 希望以后會有中國異人、越來越多的中國異人,走進(jìn)這個欄目。 最后是“夢中情人”。 這個欄目是編輯部年輕人的自由創(chuàng)造,隨著這個欄目的誕生,我很高興地見證了年輕一代記者編輯的成長。 在我的成長年代里,哪里會有“夢中情人”一說。美人哪個年代都有,王心剛、陳思思、李秀明、張瑜,算是20世紀(jì)七八十年代早期的男女偶像吧(如果那時有偶像這個詞的話),但性感和性,卻想都不敢想。1979年出品的電影《甜蜜的事業(yè)》里,李秀明有一段著名的戲——愛慕她的男主人公和她追跑,春情萌動。這場戲被處理成一組略帶夸張的慢鏡頭,因其中的曖昧情愛色彩,還激起了熱烈討論。在這樣的背景下,一切與身體、欲望有關(guān)的情愛想象,都不能公開言說,也許連“夢中”都不能存在吧。 從這個角度說,“夢中情人”能成為一個被正大光明公開敘述的脫敏詞語,確實彰顯出時代的進(jìn)步。在80后甚至90后作者筆下,他們的“夢中情人”對我來說有些是那么陌生(幾乎未曾聽聞的電視劇和演員),有些是那么不可思議(有個女作者的夢中情人居然是一部日本漫畫的男配角)。對此,我和我的60后、70后同事,總是報以輕松一笑。我們這一代在石頭縫里和鹽堿地上踉蹌至今的媒體人,樂見其成。 落筆的此刻,《南方人物周刊》正籌備慶祝它的十歲生日。創(chuàng)刊那會兒,我兒子還沒出生,現(xiàn)在,他已是足球場上的追風(fēng)少年。這是天翻地覆大時代下的十年,中國的十年,也是讀者和周刊同人的十年。有時忍不住會想,在這樣一個春風(fēng)沉醉和暴風(fēng)驟雨混雜的時代之夜,還有沒有人愿意讀書,還有沒有人在讀到微妙處時,會陷入沉思,或展顏一笑?且不去管它吧。勞動者自會從揮汗耕作中得到樂趣,那些心有靈犀的讀者,也自會感覺到一絲溫暖與默契。 2014年6月3日深夜 序一 逝者如斯,向死而生 楊錦麟 自《南方人物周刊》問世至今,“逝者”欄目已持續(xù)了整整十年,新星出版社要結(jié)集成冊,編輯陳卓邀我寫序,我在應(yīng)承之時,腦海里登時浮現(xiàn)出“逝者如斯,向死而生”這八個字。 逝者如斯夫,是孔夫子的原創(chuàng);向死而生,則是一個嚴(yán)肅的哲學(xué)命題,不同閱歷的人,對其的體悟和解讀,是截然不同的。以“逝者”為欄目名稱,或是受到孔夫子靈感的激活,而處于不確定年代的當(dāng)下,向死而生則是一個一般人未必能達(dá)致的大境界。 “逝者”欄目曾經(jīng)的打理者,是施雨華。我和他素昧平生,但“逝者”這個欄目,我是每期必看的,我緬懷先父的文章,也曾在此欄目上刊載過,毋須諱言,我因此對“逝者”欄目多了一份好感。但更多的好感,卻來自于這些文章里普通人對生命中已經(jīng)消逝的人的追憶,以及對這份追憶的某種理解和尊重。 據(jù)施雨華說,“逝者”這個欄目從《南方人物周刊》創(chuàng)刊之初就有,且?guī)缀趺科诙加。每期從?shù)十份來稿中選出一篇——所以不能不對未發(fā)表者感到抱歉。投稿郵箱有一段自動回復(fù):“如果我們沒有選擇發(fā)表您的稿件,并不意味著您的文章不好。某種意義上講,懷念逝者的文章沒有優(yōu)劣之分。” 提到“逝者”,我不免會想起 《紐約時報》的訃聞版。我們知道,訃聞文化在西方盛行已久,許多著名大報都開設(shè)有訃聞版,比如《紐約時報》就將訃聞版放在最為重要的A疊。有介紹文章說,《紐約時報》訃聞版常備有3位記者提前撰寫社會各界名人的訃告,另外還有3?4位記者負(fù)責(zé)日常訃聞的報道。他們選擇人物的標(biāo)準(zhǔn)是這樣的:社會或某一領(lǐng)域的杰出者,或?qū)σ粋國家甚至整個世界產(chǎn)生特殊影響的人物。據(jù)說,數(shù)量可觀的專職訃聞記者以及訃聞作家們會定期坐在一起召開杰出訃聞作者國際大會,共同預(yù)測下一年哪些大人物會“掛掉”,就像媒體盤點年度大事件一樣。 與《紐約時報》訃聞版相比較, “逝者”更讓我們有“接地氣”的親近感。大人物們“掛掉”的新聞,多半與“逝者”無關(guān),“逝者”更著眼于對普通人的追憶、追思、緬懷和其他點點滴滴。與西方的訃聞文化及中國傳統(tǒng)意義的訃告習(xí)俗相比,“逝者”多了一份人情味。入選的文章,不僅是對不同逝者的追憶,更是我們解讀大歷史的跌宕起伏、峰回路轉(zhuǎn)、千姿百態(tài)的不可多得的鮮活素材,甚至是正史與野史殊為難得的史料補(bǔ)充。我?guī)缀踝x遍了“逝者”的每一篇文章,深深覺得,它所具有的具象圖解效果,不亞于一部部歷史紀(jì)錄片,每位“逝者”都是立體、豐滿而令人難忘的。 我為這個國家擁有這樣的“逝者”感到慶幸,這樣的“逝者”是獨一無二的。因為獨一無二,新星出版社獨具慧眼,深知“逝者”的人性光彩,故精選其中部分佳作結(jié)集成冊,與廣大讀者分享,這是善舉功德。更為難得的是,選入此書的“逝者”都是普通人,他們的“逝”和大人物的“掛掉”完全兩碼事。逝者如斯夫,向死得永生。 逝者有短長,而紀(jì)念逝者的文章卻無優(yōu)劣之分。這也是“逝者”結(jié)集出版的價值所系。 是為序。 甲午年春夏之交 序二 他們活過,他們活著 張冠生 一 在我們中國,“活過”的含義太豐富了。 從鴉片戰(zhàn)爭迄今,百多年里幾代人,經(jīng)歷著中國歷史上最劇烈的變化。從農(nóng)耕、鄉(xiāng)土、傳統(tǒng)、封閉、守舊的社會一下子活到了工商、都市、現(xiàn)代、開放、趨新的狀態(tài)。 祖輩還拿著鋤頭,面朝黃土背朝天,孫輩生下來已是互聯(lián)網(wǎng)時代,面朝屏幕背朝人。 社會變動太劇烈,代價就大。方死方生之際,會有“失范”的時候!笆Х丁绷,社會人心就會“失序”。過慣了正常日子的平民百姓,會有“壞人容易,好人不容易”的體驗。這種時候,“活過”更是滋味無窮。 “活都不怕,還怕死嗎?”是幽默,也是控訴。這本書里的人和事,就是證明。 二 百般不易,同歸而殊途。有時以淚洗面,有時以血作償,有時以命相爭。 本書中的一幕,看一眼就忘不了。本來活得好好的,沒有任何過失,政治運動說來就來,把人逼到跳樓,結(jié)果尋死未得,滿臉鮮血、拖著散骨再往家里爬——還能想象比這更悲慘的事情么? 不能想象,事實卻攤在眼前——五十住戶的小院,一時間非正常死亡者二十三人。 當(dāng)時,這種事可能發(fā)生在任何一個家庭。 三 從這種年月活過來的人,該有多少傷心事?這類事記錄下來,該是怎樣一部傷心史? 真到讀史的時候,卻很難看見這些人和事。胡適曾借為其族叔胡寄凡著《上海小志》一書作序發(fā)感慨:“‘賢者識其大者,不賢者識其小者’,這兩句話真是中國史學(xué)的大仇敵。” 以往,官方修史,專寫朝代興亡、君主立廢、黨爭內(nèi)幕??而不睬平民歷史。“汗牛充棟的省府縣志都不能供給我們一些真正可信的文化史料。”由此,胡適主張“識其小”,從《史記》讀見“奴婢與牛馬同欄”,他覺得比楚漢戰(zhàn)爭重要得多。女人的鞋子“關(guān)系無數(shù)人民的生活狀態(tài),關(guān)系整個時代的文明性質(zhì)”,是“刮刮叫的大事”。 《活過》敘說尋死未得的教授夫人爬向家門的情景時,用了“順著樓道”四字;描述紅衛(wèi)兵批斗教授,是“用鉛絲拴了窨井蓋”掛于脖子,致鉛絲嵌進(jìn)頸椎??類似細(xì)節(jié),關(guān)系一個時代的野蠻性質(zhì)。 一本悼亡文集,一部當(dāng)代平民社會史。 四 美國作家海倫?凱勒在失明失聰狀態(tài)中學(xué)習(xí)詞匯,學(xué)到“靈魂”。 老師告訴她,靈魂看不見。她說:“我把靈魂所想的東西寫下來,寫出來的東西就是它的身體! 耳聰目明之人很難說出這話,卻可受到啟發(fā)。《活過》的文字樸實,家常,記錄平民生活,訴說親友哀思。于是,活過的人在“寫出來的東西”中靈魂不滅,與我們同在。 他們活過,他們活著。禮失而求諸野,我們還有地方去找。 2014年5月19日于博雅西園 序三 夭折的和成熟的 余世存 有幸讀到這本當(dāng)代人悼亡的文集。眾所周知,中國人是回避談?wù)撍劳鰡栴}的?鬃佑醒裕粗,焉知死。更為嚴(yán)重的是,雖然以孔子為代表的儒生在養(yǎng)生送死上給了國人巨大的安慰,但近代以來的中國,遭遇了革命世紀(jì)、唯物思潮和歷史決定論的影響,死亡一改農(nóng)耕文明中的至高信仰,成為集體儀式,被當(dāng)作工具,死者也要為活人服務(wù),死者不能與生者爭地??無論是堵槍眼、頂炸藥包、以革命人的名義實行槍決,還是自絕于人民;無論是抑郁癥死,還是十連跳死;無論是70碼死,還是飛機(jī)失聯(lián)死??都與恐怖分子的“人肉炸彈”異曲同工,說明死亡在現(xiàn)代國人心中的異化。 我曾經(jīng)盛贊野夫先生的文字在漢語散文史上跟魯迅一樣執(zhí)著地、集中地敘說死亡。本書眾多無名作者的傷逝悼亡文字,也是集中地、執(zhí)著地談?wù)撍劳,每一個亡者都有名字,每一個靈魂都有名字,他們坎坷或順?biāo)斓囊簧麄冃腋;虮瘧K的一生,在作者筆下都化入了永恒。這本書讓我相信,盡管死亡不為當(dāng)今時代社會所關(guān)切,但在親友心中,在眾多國人心中,它仍是一個有待解答有待印證的問題,仍是情感、精神和靈性的源泉。我也從中印證了對野夫文字的感覺:“在中國生活的邊緣,我們中國人民不僅有著羔羊般溫馴的氣度,而且絕不缺乏紀(jì)念碑一樣矗立的高貴品性! 父親、母親、姥姥、爺爺、堂伯、二爺、四哥、教授、老師、朋友??這些中國人的親屬在回憶中獲得了存在的價值,他們組成了我們中國人的死亡紀(jì)念館,形象化了當(dāng)代中國的歷史,有著個體人生不可代替的經(jīng)驗,更含有精神尋求突圍的消息。例如《遠(yuǎn)去的皮影》一文末尾所言:“彌留之際,回首往事,四哥有氣無力地對我說,咱們生自農(nóng)家,平民百姓,遵從家教謹(jǐn)小慎微,一生逆來順受。但縱觀自己一生,就像兒時的皮影,縱有千姿百態(tài)、千變?nèi)f化,卻都在操控之中,從工作到生活,從社會到家庭,總是有只似有形若無形的手牽制操縱,就像孫悟空始終跳不出如來佛的手掌心。難道這就是宿命?” 這本書讓我想起自己對死亡的一些思考,這才想到自己青春意氣時寫過不少關(guān)于死亡的詩。如《早熟的悲哀》:“我是一個老人/這世界卻太年輕/那么多孩子似的/向我問這問那/我有話卻無法訴說//我的感受是另外一種/是那古比的西米爾/千年前善作預(yù)言的女人/當(dāng)孩子們問她/西米爾,你要什么/她說,我要死。如《死神》:我不怕你/你不在的時候/我看見那依靠黃昏的墻角/嘲弄你和你兄弟的孤老婆子/傍近生命閑談她長長的故事/沒有人注意到她/她辛苦一生,滿面皺紋/在旅途的終點靜靜地感味/太陽隱退,夜幕降臨/她沐浴著自己的光輝//我不怕你/在你那里/她只是結(jié)一次賬而已/她把肉體還給肉體/她把靈魂還給靈魂??”當(dāng)然,后來我也寫過不少悼亡文字,這是我們?nèi)松匦薜墓φn。 比較古今中外的死亡觀,我們發(fā)現(xiàn):古代人尤其原始人的死亡觀是一種對死亡的反抗和否定,相信靈魂不死;現(xiàn)代人則把死亡看作必然,看作解脫,看作威懾和恐懼。但我們相信:死亡仍會隨著文明的演進(jìn)而將其作為本質(zhì)的秘密還給越來越多的精神個體,宿命會在越來越多的人那里成為一種規(guī)范自由,人們能夠從死亡的存在本身獲得人生圓滿的動力,獲得創(chuàng)造的靈感。就像懷念逝者的文字是傳統(tǒng)中國極為珍貴的遺產(chǎn)一樣,本書作者證實了現(xiàn)代中國人的懷念文字,是被污染的漢語世界中少有的財富。在這樣的文字里,我們的精神在社會面前獲得了完善,或者說,勝利,一如生者對逝者的祈禱:愿他們穿過荒涼的大地,在上帝的懷里得到安寧!叭屎竦牡啬赴。改阌腊菜撵`魂!”人生的卑微、苦難和緊張,在生與死的觀照里獲得了解答與回報。 可以說,本書作者自覺不自覺的悼亡,既反映了大時代中的個體命運,安頓了自己和親友,又無意中透露了死亡本身的消息。人們可以從中了解并印證養(yǎng)生送死的莊嚴(yán),可以理解人生驚心動魄的瞬間和人生如蟻的典范。正如死者們感嘆的:“人如草木,春生秋老,風(fēng)過無痕!比藗冞可以從中了解不同職業(yè)、不同行業(yè)、不同階層的人生狀態(tài),甚至窺見作者的內(nèi)心世界。如張鳴先生悼高華教授一文所說,近代史學(xué)界從此塌了一個角;或黃寧先生嘆息的,“沒有了姥姥,我的故鄉(xiāng)坍塌了”。 中國人對死亡的評斷本身是二元的,一為喜喪、善終,一為包括夭折、哀事、暴病、大病等在內(nèi)的不幸,這是順生哲學(xué)的反映。這一評判在當(dāng)代仍有意義。書中有不少喜喪,但更多的是不幸的靈魂,他們在病痛中死去,他們上吊死去,他們在困頓中死去??向死而生,以中西方相通的這一形而上學(xué)思考來回顧人生,我們當(dāng)知,善終有一種成熟的心智、健康的自由意志,而夭折、橫死或暴死則是命運對生者身心的某種評價。中國人對身心污染、變異或病態(tài)的人有著最大的詛咒和評判——不得好死,不得其死。老子對生和死的思考是:“蓋聞善攝生者,路行不遇兕虎,入軍不被甲兵;兕無所投其角,虎無所措其爪,兵無所容其刃。夫何故?以其無死地! 本書中的一些篇什,也有對老子思考的印證。如公今度教授吹簫,無意中吹起了兒時聽過的“大出喪”,簫音未斷,就傳來父親去世的噩耗。如楊蕓的爺爺預(yù)言自己活不過9月。如布衣的大舅對自己命運的把握:他反剪雙手,形象地比擬,“在牢里,有一人長年這樣手銬腳鐐。別人都說莫開鎖,不然他馬上沒命”。 這種對死亡的感應(yīng)、觸及乃是人生自覺的大成就之一,它使人生賦有不可代替的詩意,使死亡真正如歸。這種視死如歸的成就源于對人生的莊敬和完善,一如歌德所言,所有成熟的事物都想死。這種死亡才是無懼的,才是文明個體領(lǐng)受到的。“存,吾順事;沒,吾寧也”,這種死亡才是重大的,才是文明個體頂禮的;“大哉乎,死也。君子息焉,小人休焉”,這種死亡才是自然的,才是文明個體贊美的!胺虼髩K載我以形,勞我以生,佚我以老,息我以死,故善吾生者,乃所以善吾死也。” 可以說,活著時直面死亡是一種有益的人生經(jīng)驗,所有“活過”的靈魂都是我們生者的背景,他們在天上、在地獄里看著我們,死亡同樣在加持著我們。年輕時曾為“留他如夢,送他如客”敷演出下面的句子:“因為領(lǐng)受那些意想不到的遭遇/我們常常忘記了生命的存在/像在夢中忘記了是在夢中/我們保留住生命不過保留著一個夢境/不由我們操縱,不用我們指引//放棄那些應(yīng)該放棄的/雖然我們還戀念著光陰/像春日里送走水一樣的客人/我們送走生命不過送走了一位客人/有一點兒惆悵,有一點兒歡欣??” 我讀本書,拉雜想到這些問題,寫在這里,跟讀者分享。是為序。 2014年5月18日 跋 很多消息經(jīng)過我們 施雨華 三年前的元旦,早晨一開手機(jī)就收到同事的短信:“史鐵生去世了!庇终f:“很多人是從讀他的《我與地壇》開始思考死亡的! 這是一個我特別想親近,列在那年約訪名單上的人——雖然知道他極少接受采訪——在他60歲生日的前幾天,就這么走了。 一直惦念2001年史鐵生過完50歲生日后和陳村的那場對談——后來以《我在哪里活著》為名登在《收獲》雜志上。兩位作家已到知天命之年,很自然就談到對生和死的看法。 在對談時,史鐵生很有些驚人之語,比如,“死從我們生下來就在那兒惦記著我們”。他漸漸對生命有了一種鎮(zhèn)定感,“這死就一點沒什么可說的,沒有什么可怕的。只不過當(dāng)時有一驚而已,就像是你從椅子上摔到地上,你也會嚇一跳。我看也就這么回事”。但他也承認(rèn),和陳村一樣,對死亡的思考,“只是你的很小一段時間里的玄思。你還是要在你的人間里頭生活”。陳村說:“我平時的生存狀態(tài)是回避這樣的事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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