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林頓、格林斯潘、搖滾巨星米克·賈格爾,喜愛的偵探小說家, 少有的包攬愛倫·坡、安東尼、夏姆斯、馬耳他之鷹、尼祿·沃爾夫等多項大獎的作家 警探博斯加入特別重案組的第一案! 恐怖主義和放射性物質的陰云籠罩著洛杉磯,斯的調查遭遇聯(lián)邦政府重重阻撓,洛杉磯能否逃過一劫?
獻給送我《殺死一只知更鳥》的圖書管理員
1
午夜,電話鈴聲響起。哈里·博斯依然醒著,沒開燈坐在客廳里。他總覺得這樣可以讓他更好地聽薩克斯。因為當一種感官被屏蔽的時候,另一種就變得敏銳了。
但是,在內心深處,他清楚地知道,他在等待。
電話來自他在特別重案組的頭兒,拉里·加德爾。這是他新?lián)Q工作以來第一次被喚出勤,也是他一直在等待的電話。
“哈里,你起床了?”
“我起來了。”
“你在放誰的音樂?”
“弗蘭克·摩根,紐約標準爵士樂俱樂部的現(xiàn)場表演。你現(xiàn)在聽到的鋼琴曲是來自喬治·凱博斯。”
“聽起來像《全然藍調》①[1]。”
“是這個。”
“好東西,我真不愿意把你拖出來。”
博斯按下遙控器關掉了音樂。
“怎么了,隊長?”
“好萊塢分局需要你和伊吉出來調查一個案子。他們今天已經(jīng)有三個案子了,應付不了第四個。這起案子看起來似乎會變成一種談資,像是槍殺案。”
洛杉磯警察局根據(jù)地理位置劃分了十七個分局。每一個分局都有各自的警察局和警探所,還包括了一支兇案偵查隊。但是分局的偵查隊屬于一線,不可能長期調查一個案件。如果一起謀殺案牽涉到了政客、名流或是媒體,通常就會被轉到特別重案組,而重案組的工作獨立于帕克中心的搶劫兇殺部之外。假如一宗案件看起來特別棘手或是偵辦起來頗費時間,那么就立即成了特別重案組的事情——這似乎已經(jīng)成了一種一成不變的習慣——這個案子就是其中之一。
“在哪里?”博斯問。
“在穆赫蘭大壩上面的高地,你知道那地方嗎?”
“是的,我上去過。”
博斯站起身來走到餐桌前,打開一個專門設計用來放銀器的抽屜,取出筆和一個小筆記本。他在筆記本的第一頁記下兇案發(fā)生的日期和位置。
“還有其他細節(jié)嗎?”博斯問道。
“不多,”加德爾說,“我說過,我只是在執(zhí)行任務。當時死者身后有兩個人。有人帶這個家伙到那里,面對那么美的風景崩了他的腦袋。”
在問下一個問題之前,博斯先記下了這一條。
“他們知道死者是誰嗎?”
“分局的人正在調查,也許等你到那兒的時候他們已經(jīng)有了眉目。這實際上是你的管轄區(qū),對吧?”
“離得不遠。”
加德爾接著又提供了案發(fā)現(xiàn)場的一些細節(jié)并問是否要給博斯的搭檔打電話。博斯說他會安排。
“好吧,哈里,趕緊去那兒看看情況怎么樣了,然后給我電話,隨便什么時候叫醒我都行。其他人也是。”
博斯心想,這就像一個上司向別人抱怨他被叫醒了,而這樣的抱怨通常都能增進兩人的關系。
“行。”博斯答道。
掛斷電話后,博斯馬上撥給他的新搭檔,伊格納西奧·費拉斯。目前他們兩人還在磨合期。費拉斯比他小二十多歲,有著不同的文化背景。博斯確定他們之間一定會有默契,但是這需要一個漫長的過程。默契的形成一貫如此。
費拉斯被博斯的電話吵醒了,但是他很快便清醒過來,并且積極做出反應,這讓博斯感到高興。唯一的問題是他住在鉆石吧那里,預計到達現(xiàn)場至少得在一個小時以后了。在他們被指定為搭檔的那天,博斯就和他談過住所問題,但費拉斯一點兒也不想搬。他一大家子都在那兒,他舍不得離開。
博斯知道自己肯定會比費拉斯早到案發(fā)現(xiàn)場,這意味著他得獨自應付那些與分局的人產(chǎn)生的小摩擦了。避開分局的人談案子總是一件很微妙的事。決定通常都是頭兒做出的,根本輪不著現(xiàn)場調查兇案的警探們。沒有任何一位配得上自己警徽的兇殺案警探會愿意放棄一個案子。這不僅僅是他的任務。
“回見,伊格納西奧。”博斯說。
“哈里,”費拉斯說,“我說過,叫我伊格。大家都這么叫。”
博斯沒說什么。他不想叫他伊格,因為他認為這名字無法承擔這項工作和任務的重量。他希望他的搭檔能意識到這一點,并且不再要求他這么做了。
博斯突然想到一件事,于是給伊格加了一條指令,讓他在路過帕克中心的時候把分派給他們倆的那輛兩廂城市轎車開過來。這樣又會讓費拉斯耽誤一些時間。博斯的車沒多少汽油了,但他還是打算自己開車先去現(xiàn)場。
“好吧,現(xiàn)場見。”博斯說,省略了費拉斯的名字。
他掛斷了電話,匆匆從前門處的壁櫥里取出外套。當他把手臂伸進袖子的時候,朝門上的鏡子里掃了自己一眼。五十六歲的他身材依然瘦削勻稱,即使再長幾磅也無妨,而其他那些和他一般年紀的警探都已經(jīng)有滾圓的腰了。在重案組,有一對警探,因為塊頭大而被大伙叫作“箱子”和“水桶”。而博斯不用擔心這個。
灰色的頭發(fā)雖然沒有完全掩蓋住原有的棕色,但是已經(jīng)快了。深色的眼睛清晰而明亮,隨時準備迎接挑戰(zhàn)。從鏡子里的眼神中,博斯看到自己對兇殺案的理解,那就是當他邁出大門,他愿意并且也會堅持到完成任務——無論這期間他需要承受什么。這讓他感覺自己仿佛是防彈的。
他伸出左手去拔掛在右邊屁股上的槍套里的槍,那是一支金伯手槍。他迅速檢查了一下彈倉和機械部分,然后把槍插入槍套。
準備好了,他打開了門。
隊長對這個案子所知不多,但有一點他是對的。案發(fā)現(xiàn)場離博斯的家不遠。他順著卡胡恩加山道下去,然后穿過一○一大道到巴漢姆道。那里是一條近路,可以直接上好萊塢湖邊大道,通往散布在水庫和穆赫蘭大壩周圍的山頂住宅區(qū)。那里可都是價格不菲的住宅啊。
他沿著水庫的圍欄向前開,偶爾因為路邊躥出的一只野狼停頓一下。狼眼直視著車頭燈,在燈光里閃爍著。然后狼轉過身,信步穿過馬路消失在灌木叢中,像是在挑釁。這讓博斯想起當年巡邏的時候,在街頭遇到的那些年輕人,他們的眼睛里閃爍著同樣的挑釁。
過了水庫,他開上了連接穆赫蘭大道東端的塔霍路。這里有個未經(jīng)官方允許的鳥瞰城市的高地。周圍貼著“不準停車”和“晚上高地關閉”的標牌,但是無論白天黑夜,這些標牌通常都會被人們無視。
博斯把車停在一群公務車后面,其中包括法醫(yī)解剖車和運尸車,還有一些有標志和沒標志的警車。黃色的警用隔離帶圍住了案發(fā)現(xiàn)場,里面有一輛銀色的保時捷卡瑞拉,車的引擎蓋敞開著。車被更多的黃色隔離帶隔開,博斯知道,這很有可能是受害人的車。
博斯停好車,走了出來。一個負責看守的巡警過來記下他的姓名和編號——二九九七,然后讓他從隔離帶下穿過。博斯走近案發(fā)現(xiàn)場,在能夠俯瞰這座城市的小塊空地上躺著一具尸體,兩邊各豎立著一排便攜燈。再靠近一點,博斯看到法醫(yī)和驗尸官們在尸體周圍忙碌著,一個技術人員拿著攝像機在記錄現(xiàn)場情況。
“哈里,到這兒來。”
博斯轉身看到警探杰里·埃德加倚在一輛沒有標牌警探巡邏車的車頭邊,手里拿著一杯咖啡,像是在等人。博斯走過來時,他直起身來。
埃德加在好萊塢分局的時候,曾經(jīng)做過博斯的搭檔。那時,博斯是兇案組的組長,而現(xiàn)在,組長是埃德加。
“我在等搶劫兇殺部的人,”埃德加說,“但沒想到來的是你,伙計。”
“是我。”
“你一個人單干?”
“不是,我的搭檔在路上了。”
“是新搭檔,對吧?自從去年回聲公園那個亂子之后,我就沒你的消息了。”
“嗯,你在這兒干嗎?”
博斯不想和埃德加談論回聲公園。實際上,他不想和任何人談那件事,他只想專注于手頭的這件案子。這是他調到特別重案組后第一次出外勤,他知道會有很多人留意他的舉動,其中一些人會希望他跌倒并爬不起來。
埃德加轉身時,博斯看到行李箱上散放著一些東西。博斯邊掏出眼鏡戴上邊俯身去看。雖然光線不好,不過他還是可以看到一排證據(jù)袋。袋子里分別裝著從死者身上找到的物品,有一只錢包、一個鑰匙圈還有一個帶夾子的姓名標牌。另外還有厚厚一沓用夾子夾住的現(xiàn)金,上面放著一部黑莓手機,手機還處于待機狀態(tài),閃著綠色的光,只是它的主人再也不能撥打和接聽電話了。
“法醫(yī)那幫人就給我這些,”埃德加說,“他們應該差不多還需要十分鐘左右。”
博斯撿起裝著姓名牌的袋子對著燈光,上面寫著“圣阿加莎女子醫(yī)院”,還有一張黑發(fā)深色眼睛的男子的相片,姓名為斯坦利·肯特。照片上的他微笑著。博斯發(fā)現(xiàn)這個姓名牌還是一張可以開啟大門的磁卡。
“你和凱絲聊得多嗎?”
這是在指博斯的前任搭檔,回聲公園那個案子之后她就調到總局辦公室擔任管理工作了。
“不多,但是她做得挺好。”
博斯拿起另一個證據(jù)袋,想把話題從凱絲·瑞德身上移到手頭的案子上。
“你干嗎不和我說說這案子你了解的情況,杰里?”
“我很樂意,”埃德加說,“尸體是一個小時前被發(fā)現(xiàn)的。你能看到街上的標牌,這里不準停車,天黑后也沒有閑逛的人。好萊塢分局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一輛巡邏車過來驅散愛看熱鬧的人,讓這里住著的有錢人心情愉快。我聽說那邊的那座房子是麥當娜的,要不就是她以前住過。”
他指著離空地大約一百碼的一幢龐大的豪宅。月光下,映襯著矗立在建筑物之上的一座塔樓的影子。豪宅的外墻被交替著涂上了鐵銹色和黃色,看起來像一座托斯卡納式①[2]教堂。房子建在海角之上,能讓屋子里的人透過窗戶將山下城市的旖旎風光一覽無余。博斯想象著那位明星在塔樓里俯瞰著這座拜倒在她裙下的城市的情景。
博斯回頭看看他的老搭檔,等著接下來的情況說明。
“巡邏車大約十一點經(jīng)過,發(fā)現(xiàn)了這輛開著引擎蓋的保時捷。這種車發(fā)動機在后面,哈里。這意味著車的行李箱是打開的。”
“明白。”
“好,你已經(jīng)知道了。然后,巡邏車開到保時捷處停下,巡警沒發(fā)現(xiàn)保時捷里面和周圍有人,他們就下了車。其中一位走到空地上,發(fā)現(xiàn)了死者。他臉朝下,腦袋后面中了兩槍,當場死亡,簡單而利落。”
博斯對著證據(jù)袋里的姓名牌點點頭。
“就是這家伙嗎,斯坦利·肯特?”
“看來是。姓名牌和錢包都證明他是斯坦利·肯特,四十二歲,就住在艾羅海德大街。我們查了一下這輛保時捷的牌照,只有一個,它屬于一個叫K(肯特的英文縮寫)的內科醫(yī)生。我剛才又查了一下肯特,他的記錄很干凈,只有幾張保時捷的超速罰單,除此以外沒有什么。看樣子槍手打得很準。”
博斯點點頭,記下了所有的信息。
“哈里,我無法再為你接手這個案子感到難過,”埃德加說,“這個月我總共就一個搭檔。今天早上我把那一個弄丟在了我們去的第一個現(xiàn)場——成了一個三級火警火災的第四個受害人,現(xiàn)在躺在安吉爾皇后醫(yī)院靠生命維持系統(tǒng)活著。”
博斯記得好萊塢分局的兇案組是按三人一組分組,而不是傳統(tǒng)的搭檔模式。
“那個三級火警火災有沒有可能和這個有關?”
他指指在高地上圍在尸體周圍的技術人員。
“不,那是直接開槍的團伙,”埃德加說,“我覺得這是完全不同的情況,很高興你接手這案子。”
“好,我會盡快告訴你結果的。有人檢查過這輛車嗎?”
“還沒,等你來呢。”
“好的。有人去艾羅海德大街受害人的家嗎?”
“也還沒有。”
“有人去問問這附近住的人嗎?”
“沒,我們在現(xiàn)場這兒查的。”
很明顯,埃德加早就決定要將這個案子轉給搶劫兇殺部。他什么都沒做,這讓博斯有點惱火。同時,他意識到他和費拉斯得從頭開始著手,這不是壞事。很久以來,案子從分局轉到市區(qū)警探隊的時候,已經(jīng)被搞得亂七八糟了。
博斯看看打了燈光的那塊空地,數(shù)了一下,一共有五名法醫(yī)和驗尸官在尸體周圍忙活著。
“既然你們是最早在案發(fā)現(xiàn)場勘驗的,那么在技術人員接近之前,有沒有派人查找尸體周圍的腳印?”
博斯已經(jīng)沒法掩蓋自己語氣中的惱火了。
“哈里,”埃德加也被博斯的語氣惹惱了,“每天黎明都有好幾百人跑到這塊高地上來。如果我們想花時間找腳印的話,估計要找到今年圣誕節(jié)。我可不想這么做。目前是在公共場地上躺著一具尸體,我們得把它弄走。另外,這看起來像是職業(yè)槍手干的,這就意味著鞋子、手槍、車子,這一切早就被處理完了。”
博斯點了點頭。他不想再談這個問題。
“好吧,”他平靜地說,“我猜你這兒差不多完成了。”
埃德加點點頭。博斯覺得他可能有點尷尬。
“我說過,哈里,我從來沒想變成你。”
這句話意味著他不會為了哈里去追查這事,但是為了搶劫兇殺部的某些人,他會。
“當然,”博斯說,“我明白。”
埃德加走后,博斯回到自己的車邊,從行李箱里拿出手電筒。他走到保時捷那兒,戴上手套,拉開駕駛座一側的門,屈身進去查看。在副駕駛座上,有一只公文包。包沒鎖,博斯咔嗒一聲打開包時,發(fā)現(xiàn)里面有幾份文件、一個計算器、幾個便簽簿和紙筆。博斯合上包,把它放回原處。包所放的位置表明受害人很有可能是獨自來到高地的。在這里,他遇到了殺手。不是他把殺手帶到這兒來的。博斯想,這個發(fā)現(xiàn)很可能意味深長。
接著,他打開車內儀表板上的貯物箱,里面有好幾個像是從倒在地上的死者身上發(fā)現(xiàn)的那種姓名牌。他一個一個撿起翻看,發(fā)現(xiàn)每一個門禁卡都是不同的醫(yī)院出具的,但每一張上都是同樣的姓名和照片:斯坦利·肯特,那個躺在空地上的死者。
有幾張姓名牌后面是手寫的標記。這讓他看了好長一段時間。這些標記大部分都是數(shù)字加上結尾是L或是R的字母,他判斷這是門鎖的密碼組合。
博斯再往貯物箱里面細看,發(fā)現(xiàn)了更多的姓名牌和門禁卡。他能夠判斷出的就是這名死者——如果他是斯坦利·肯特——幾乎擁有洛杉磯地區(qū)每家醫(yī)院的通行證,同時還有幾乎每家醫(yī)院安全鎖的密碼組合。博斯初步認為這些姓名牌和門禁卡也許是受害人為了到醫(yī)院進行某種詐騙行為而偽造的。
博斯把東西都放回到貯物箱并關上,接著又看了看座位下面和中間,沒發(fā)現(xiàn)什么可疑的。他走出車子繞到后面打開的行李箱。
行李箱很小,里面空無一物。但是在手電筒的光里,他發(fā)現(xiàn)在底部氈墊上有四個壓痕,很明顯有個帶有四個支架或輪子的沉重的方形物體曾被放在行李箱里。車被發(fā)現(xiàn)的時候,行李箱是開著的,很有可能這個物體——無論它是什么——在案發(fā)后被拿走了。
“警探?”
博斯轉過身,手電筒的光打在一個巡警的臉上,是那個在隔離帶那兒記下他姓名和警號的警官。他把電筒的光低了下來。
“什么事?”
“來了個聯(lián)邦調查局的特工。她請求進入現(xiàn)場。”
“她在哪兒?”
那個警官帶他走到隔離帶那里。博斯靠近時,看到一位女士站在一輛敞著門的車邊。她孤身一人,面無表情。博斯感到一種熟悉的不自在感砰地打在他的胸口。
“哈里,你好。”看見他的時候,她說道。
“你好,蕾切爾。”他說。
[1]①全然藍調(All Blues),由邁爾斯·戴維(Miles Davis)作曲的爵士樂曲。一九五九年首次出現(xiàn)在一張很有影響力的唱片Kind of Blue中。
[2]①托斯卡納(Tuscany),意大利中部的一個地區(qū),首府是佛羅倫薩(Florence)。托斯卡納被稱為華麗之都,因其豐富的藝術遺產(chǎn)和極高的文化影響力被視為意大利文藝復興的發(fā)源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