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的臺階
安東尼奧拉緊了馬韁繩，駕駛著馬車轉(zhuǎn)過街角，向羅馬的方向繼續(xù)前行。他回頭看了一眼孫子，胡里奧，正倚在車廂后部的稻草堆上睡著了。盡管他們所乘坐的是良車駿馬，但經(jīng)過了兩天多的旅途奔波，胡里奧已開始對這次旅行逐漸失去了興趣。其實安東尼奧也開始產(chǎn)生了和孫子一樣的感受，但他對此并不介意，因為他知道接下來的幾個小時將會改變自己的孫子一生。
安東尼奧已年近花甲，但看起來也就是四十多歲，近一米八的身高，一頭長發(fā)，略帶花白，下頜上蓄著一綹三角形的胡須，梳理得干干凈凈。經(jīng)過數(shù)日的風(fēng)餐露宿，他的臉變成了棕褐色，那雙淺藍(lán)色的眼睛更顯得炯炯有神�？纯窗矕|尼奧的穿著打扮，便知這主兒是個有錢人。他所駕駛的這架四輪馬車的車身上雕刻著美麗圖案，和周圍鄉(xiāng)村荒涼的砂石路顯得有些格格不入。安東尼奧身穿一件純毛面料的斗篷，里襯是從中國進(jìn)口的紅色絲綢，脖子上掛著一個純金十字架，頭上戴著一頂禮帽�？吹矫弊由系难b飾物，便知這是一位聲名顯赫的貴族。一陣晨風(fēng)迎面吹來，安東尼奧扯過斗篷的一角遮住了臉�？諝庵酗h來了春天的花香，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想到身后熟睡的孫子，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
連續(xù)數(shù)日的春雨把馬路沖刷得凹凸不平。馬車呯地一聲壓過一塊石頭，胡里奧的也頭嘭地一下撞在了膝蓋上；馬車又撲通一聲越過一個坑，胡里奧的頭又啪地一下向后仰起碰在稻草上。“胡來奧，我們就要到了！”安東尼奧對孫子大聲說，可他卻忘了孫子在顛簸中睡著了。過了一會兒，胡里奧搖晃著站了起來，坐在祖父身旁，一只手摟住了祖父的后背。
“還有多遠(yuǎn)？”胡里奧穩(wěn)了穩(wěn)身子，問祖父。
“繞過前面那個拐角就到了。” 安東尼奧趕緊拉了拉馬韁繩，放慢了車速，躲開了一個村婦，那吃力地背著一大捆木柴的準(zhǔn)備橫過馬路。當(dāng)馬車從村婦身邊繞過后，她便拖著沉重的腳步急急忙忙地穿過了馬路。在路兩邊開始零星地看到了一座座小型建筑物和一條條平坦的街道，胡里奧知道快進(jìn)城了。緊接著，一幢幢高樓大廈和一處處古老的建筑遺跡進(jìn)入了他們的視線，繁華的羅馬城展現(xiàn)在了胡里奧的面前。他向街道兩旁不停地張望，尋找著大主教堂。
“爺爺，我怎么還沒看見大教堂？”胡里奧問道。
“別著急，馬上就看到了�！�
接下來映入眼簾的是一長排宏偉的石柱，中間圍著一個寬闊的廣場，這些石柱至少有五十英尺高，柱子上高聳入云的塔形柱廊，白色的石面在晨光中閃閃發(fā)光，眼前的景象把胡里奧看得瞠目結(jié)舌，安東尼奧回過頭了沖著他笑了笑。當(dāng)他們走得更近一些時，胡里奧看到了在這座宏偉的建筑物石頭表面上還雕刻著很多圖案。
“歡迎來到圣彼得大教堂！”安東尼奧一邊說著一邊用力地拉緊了馬韁繩。
隨著馬車忽然停了下來，胡里奧的身體也隨之向前傾了一下，可他卻沒出聲，眼睛仍舊死死地盯著前面的柱廊。當(dāng)他們來到了廣場四周的石柱和拱門前時，有兩個教堂的警衛(wèi)認(rèn)出了安東尼奧。盡管這個廣場是禁止任何外人進(jìn)入的，可這兩位警衛(wèi)卻帶著祖孫二人來到了直通大教堂的中心地段。胡里奧凝視著圣彼得大教堂巨大的穹頂，他以前還從未見過如此雄偉的建筑，心理開始思緒萬千，不停地追問自己：這是究竟是如何建成的？
他們從正面的入口出走進(jìn)了主建筑，胡里奧不由自主地又開始抬頭四處張望。他們是今天被允許進(jìn)入教堂的唯一的兩位參觀者。胡里奧突然拽了一下爺爺?shù)囊滦洌�用手指了指前面的腳手架，這個腳手架樹立在大廳的中間，由木頭做成，有一百多米高，頂端直指向巨大的穹頂。在腳手架上搭著一塊粗糙的木板，上面躺著一個人，他雙眼直視前方，一動不動，胡里奧以為那人已經(jīng)睡著了，便問爺爺“那個人是干什么的？”
“他是這里的主人�！卑矕|尼奧悄悄地回答。
“他叫什么名字？”胡里奧繼續(xù)問道。
“米開朗基羅�！�
這個名字剛一出口，腳手架的木板上的那個人傾了一下身體，向這兩位來訪者慢慢地?fù)]了揮手。胡里奧也小心翼翼地朝他揮了揮手。
胡里奧如今已滿十八歲，個頭比祖父還高，一雙深藍(lán)色的眼睛不停的來回掃視著這座巨大的教堂，這個地方真美，令他目不暇接。他們一路走著，看著。這時，胡里奧看到了幾個雕刻精美的塑像，馬上便認(rèn)出這是《圣經(jīng)》里面提到的英雄們。教堂里十分安靜，四處回蕩著胡里奧的涼鞋踏在石頭地板上發(fā)出的咔咔的響聲，那聲音令人有些毛骨悚然。胡里奧回想起離家前母親讓他穿著這件長袍出門時他還百般拒絕，可他此時忽然感到自己適合穿這身衣服，因為這身穿著就像是附近修道院里的一名修道士。
安東尼奧在前面快速地走著，胡里奧大踏步趕上前去跟上爺爺?shù)牟椒�，祖孫兩人向著前面的教堂走去。在他們的正前方是主祭壇，四周圍著一圈金色的臺柱，又粗又高，直通屋頂。主教堂的正面鑲嵌著金邊，墻上鑲嵌著馬賽克和一些褪了色的玻璃，地上鋪的是白色大理石地板，整個房間內(nèi)顯得金碧輝煌，富麗堂皇。胡里奧發(fā)覺自己被這座美麗的教堂吸引住了，曾一度迷失在時間的長河中。
忽然，遠(yuǎn)處傳來了說話聲，原來是一位修道士，他向安東尼奧這邊走來，用手指著左邊的一個走廊。安東尼奧告訴孫子：主教堂正在粉刷，還不向公眾開放，上午的彌撒臨時被安排在一個小教堂里舉行，從教堂的東側(cè)入口便可以進(jìn)入到這個小教堂。這位年輕的修道士將他們領(lǐng)到另一個房間，這個房間比胡里奧以前見到的任何教堂都要大，房間里已經(jīng)是座無虛席，祖孫倆被安排到后側(cè)的一條石凳上坐下。牧師們走了進(jìn)來，向著香爐前做禮拜的人們揮了揮手，胡里奧毫無反應(yīng)，他只顧盯著香爐里螺旋狀升起的香煙，看著那一縷縷白色的煙飄向了頭頂又高又大的穹頂，飄向了上帝。他曾從祖父那兒聽到過許多關(guān)于大教堂的故事，今天終于有機(jī)會親眼目睹這一切。今日所見的大教堂要比他之前想象得壯觀得多。此次羅馬之旅從一開始就充滿了神秘感，如今胡里奧開始猜想前面還有什么樣的秘密等待著他去發(fā)現(xiàn)。
彌撒結(jié)束快一個小時了，祖孫倆人也沒說上幾句話，他們坐在教堂后的石凳上，目不轉(zhuǎn)睛地望著墻上華麗的裝飾，望著那一個挨著一個的數(shù)不清的拱形門廊，望著那墻上鑲嵌著的已褪了色的美麗的玻璃。這一切當(dāng)初是如何建成的？誰能出得起那么多錢把這座教堂建造得如此壯麗？胡里奧又開始自問起來。眼前的一切著實讓他難以置信。又過了一會兒，祖孫倆不約而同地站了起來，一聲不響地從高大的入口處走了出來，梵蒂岡的上空，陽光燦爛。
祖父以前曾對胡里奧說過，他有一個特別的故事要講給他，向他揭開一個天大的秘密。盡管胡里奧一再央求爺爺講給他聽，可爺爺卻說一定要等到他們到彼得大教堂做過禮拜才行。出了教堂，他們走到了廣場上，廣場上覆蓋著拱形門廊和石柱的陰影，安東尼奧放慢了腳步。胡里奧一個箭步站到了祖父的面前，拉著祖父坐在了一個大理石臺階上，自己坐在了不遠(yuǎn)處的一塊石頭上。
“爺爺，現(xiàn)在該說了吧？”
“好的，胡里奧，是到了該說的時候了。”